惡魔住在天使心裡面

你知道磁場可以讓物質固定不動嗎？

　　臨走前，他吻了你。直到掩門離去之際，才鬆開彼此相連的手。你偎在門後。安靜的深夜，電梯門開啟的聲音清晰可聞。隨後你走向陽台，直到望見他的身影出現，遙遙背對著你揮著左手，右手牽著狗，漸行漸遠。你臉上露出快樂卻微微哀愁的笑，你心裡想，他應該同你一樣。即使你根本看不見他的表情。離開月光籠罩的所在，拉上門，進了屋。

　　等待日復一日。他幾乎每晚必到。除非下雨的夜晚。所以你厭惡雨夜。更痛恨陰雨連綿的春冬交接之際。桌上擺著他給你的禮物，光從提袋便可研判是什麼東西。你感到滿足，所有的一切因而都值得。稍早，他沒多說什麼，靜靜地帶著笑，直接將禮物擱在桌上。你知道，今天是你們相識兩週年紀念。你有些心虛，雖然想過應該準備點什麼。但執行卻有難度。不是因為對他喜愛的事物不知悉，也非經濟上的考量。日常生活用品無法表達心意。太具紀念性質，或者專屬他個人喜好的物品，又必然會令「他」起疑。所謂的「他」，和他住在離你住所不遠的地方。愛情早已名存實亡卻仍同住。你可以體會，卻始終心存困惑。他們為何要繼續這樣的日子。他是因為心軟，基於舊日情份。至於「他」，你猜想多半是習慣使然。

　　你只能守候。以拖待變成為你們共同的默契。關於時間，他無法給你肯定而確切的答案，也沒限制你追尋幸福的自由。你心情很複雜。快樂、矛盾、偶爾還覺得內疚。不時充滿掙扎。看似自由的空間，完全開放的對等關係。最後卻成了另種禁錮。只是，你或許不知道。甜蜜源於時間有限，美感來自適當的距離。進退維谷則加深你的信念，以愛之名，決定背水一戰。

　　人總是會習慣的。你愛他。他也愛你。隨著相處時間變多，你對他的遭遇又愛又憐。知道他對待「他」的方式，心裡難免湧起醋意，卻也更加認定他「有情有義」。未來的一切值得憧憬，特別是當你感到寂寞與無奈的時分。你總會想像，你們將來的幸福天地。

　　你無意成為「第三者」。單就慾望而言，身分與關係的牽涉並不深，有更簡單的方式。但若涉及感情，很少有人可以不貪心。

　　「你知道磁場可以讓物質固定不動嗎？」他沒來由地，在電影散場燈亮之際忽然問你。那是你們第一次見面。

　　你皺著眉，深感不解。

　　他繼續說道：「我意思是，你就是磁場。」伴隨著燦笑，你們並肩走出百貨公司大門，大片耀眼的陽光迎面而來。你笑了。想起看電影時，烏黑中，他試探性地觸摸你的手，你並無抗拒。餘溫猶存，烙在你心底。

　　你想，他是認真的。在你們關係更為親密之前，慎重其事、坦白地對你說。他確實是單身，但仍和之前的對象同住。關係蛻變成家人，又或者說是好朋友也許更恰當。

　　面對選擇，你遲疑了好一段時間。你沒有直接拒絕，他則持續釋出善意與耐心。竭盡所能地安排出時間與空間，儘管仍嫌不足。不過事實擺在眼前，你感動著，快樂的等待著。寂寞或孤單時，獨自編織有關你們未來的種種。當你們在一起，則避免提及也不想到所謂的以後，只因為，除了增添遺憾，並無好處。

　　你愛他，也愛狗。他也同樣愛你。你對此深信不疑。然而你也知道，那隻名叫「布丁」的狗，一點也不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