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住在天使心裡面

至於吻？我會找機會還你（笑，這應該沒有誰吃虧誰佔便宜的問題）

哥：

　　我生日你還是沒能放假。這樣也好，所有的日子其實都一樣，都和平常的每一天同樣尋常。我應該可以如你所願上國立大學，只是，我沒打算離開高雄，我先說喔。

　　想也知道，我們將來八成會為了這事吵架，不過也沒辦法。我不想離你更遠，也不覺得學歷與未來的生活有著絕對而直接的關係。因為興趣而讀書是種樂趣，為了考試而苦讀則是另外一回事，我想，你應該明白的。

　　最近考試很多，我就不多寫了。我從沒問過你，你到底有沒交女朋友啊？還是，你打算交男朋友？(別打我喔，我開玩笑的。只是覺得你跟賴大哥挺配的。)

　　手機響時，段毅剛著實嚇了一跳，發現是小至，心中有些寬慰，「喂。」

　　小至詫異地說：「沒吵到你吧？我感覺還真準，你真的還沒睡……」

　　段毅剛望向窗外，天色依舊灰暗，「你沒事吧？怎麼會這時打電話給我？」

　　「我要去市場啦，只是問一下你跟阿軒談過之後還好吧？」

　　「還好啊。」段毅剛笑著說：「整個晚上都忙著查字典，看我弟寫給我的信。」

　　小至沒打算多問，「沒事就好，那忙完趕快去睡吧，天都快亮了。」

　　「好，你開車小心。」

　　「我知道。」

賴大哥：

　　謝謝你帶我去露營。那晚，我是真的嚇了一跳。

　　我想，你只是一時好奇，要不便是種投射。我只是很單純的想，你從未正面承認你和我一樣喜歡男生，也許你還在困惑、好奇的階段。我覺得，你應該是喜歡我哥，而不是我。

　　至於吻？我會找機會還你（笑，這應該沒有誰吃虧誰佔便宜的問題）。

　　很短的一封信。賴以軒愣了好久，只覺腦海一片空白。

　　賴以軒接著取出第二封信。除了迫不及待，隱約也有真相即將大白的心情及預感。

賴大哥：

　　很感激你這麼長的時間陪著我，我哥也是。

　　關於「練習」那件事。無論如何，希望你可以原諒我。對我來說，那並非臨時起意，我是懷著回報與好奇、嘗試與心機，同時還有想像與彌補等複雜心情要求你做的。

　　自此之後，我更確定我是真的喜歡男生，即便你不是我哥，但我的目的算是達成了。這樣說，很殘忍也很現實，不過，我覺得還是坦白比較好。

　　我是真的喜歡我哥，雖然我也喜歡你，不過這兩種喜歡不一樣。

　　我不知道賴大哥有沒有過一種感覺？就是人生前方的道路被高牆阻擋，那是道想跨都無法跨越的高牆，無關資質與努力，只和性別有關。因為從未對此心存希望，所以也沒有所謂的灰心或難過。經由你，我提早面對結局，明白這一切，最後依舊無解。只不過，我又無法回頭或轉身。

　　我原本以為，或許可以因為你而轉移或者改變，但事實並非如此。也許，將來有一天，等我遇到新的對象，我便能自然而然地愛上另一個人。不過，好像很難。

　　我哥不是，你可能也不是。老實說，有時我也很困惑。「愛」究竟是什麼？

　　我對你和我哥的喜歡程度並無軒輊。生理上的反應固然有，但心底深處浮現的影子和感受，卻存在著落差與遺憾。那不是你的錯，也絕非你不好。我想，那應該是我的問題。明知道不該愛也不能愛，卻又無法控制。對自己的哥哥存有想像與邪念，實在是無可救藥。

　　對你，我才敢老實的說一些我平常不敢說的事。

　　我哥對我留在高雄唸書很不以為然，我打算下學期搬出去。也許，見面的機會與時間再減少，久到一個程度，也許就可以將該忘的忘了，或者忽視或習慣。再來，我也不想一直成為我哥的負擔。再怎麼說，我們畢竟沒有真正的血緣關係。我不想，一直影響他的人生。

　　本來是想約你和我哥寒假一起去玩的，不過我想你們應該都不方便。我還是自己騎車去好了，我很久之前就想這麼做，一個人旅行雖然有點寂寞，但可能也因而收穫更多吧。

　　最後，我希望賴大哥可以好好幫我照顧我哥。如果，我將來搬出去，或者是更久的以後，我不在我哥身邊。我能夠請求跟拜託的就只有你。

　　希望你跟我哥可以一輩子當好朋友，當然，我和你也是。

　　賴以軒只覺百感交集，愣了半晌之後，走至臥室門口，瞥向客廳。發現段毅剛仍專注地忙著，本想說些什麼，最後默默地折返，靜躺在床上。

親愛的大哥：

　　我一直幻想我這輩子第一個吻的人會是你，然而，並不是。

　　不管是吻人或者被吻？總之，都是我人生中難得的經驗。

　　這陣子，因為唸大學的事，你看見我時都不怎麼高興。表面上看似一樣，但我知道，你一直在生氣。

　　我沒跟你說，我抽空去考了駕照，同時打算下學期搬出去住。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覺得這樣子對你我都比較好。我可以擴大生活圈，你也不必每次放假都得趕回家看我，我想，我們都長大了。

　　如同你所說的，總有一天，我們會各自成立家庭，過著自己的生活。這很正常，我了解。

　　我想，也到了該跟你說那個秘密的時候了。

　　你可能一直不知道，我從小就喜歡你。喜歡你這件事從來沒變過，本質亦然。遺憾的是，我所謂的喜歡一開始很正常，就像弟弟愛慕與敬重兄長那般。只是後來卻逐漸轉變，變得越來越不正常。

　　我自己也嚇一跳，怎麼會對你的身體懷抱著高度的好奇與渴望？除了有偷窺的慾望，甚至還有許多不堪的想像。這些突如其來的轉變，並非我自願。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這樣。

　　我喜歡也討厭，夏天你在家時只穿件短褲，上半身赤裸。我一邊偷偷欣賞，卻在心裡憎惡自己。我睡在下鋪，卻伸出手，在黑夜的空氣中試圖感受什麼？一邊快樂著，肆無忌憚卻又得小心翼翼；一方面高興你的存在，卻又告訴自己，你可能隨時或者過幾天就會收假。我很想安心入睡，卻又經常捨不得睡。

　　這些，你一定都不知道。

　　你沒有對我不好，也沒有做錯什麼，可是每當我看見你，就覺得心好重，壓力好大，心裡很苦。我應該也沒有做錯什麼，但有些事就是無法對你說。唯一的結論是，我想我病了，而且還病得不輕。所幸，你並非我的親哥哥，多少讓我找到立足之地，否則，我真的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辦？

　　不跟你說，是我一直幻想，會不會有天一覺醒來，忽然對你沒了感覺，退到過往單純的狀況。然而，有些事或許注定改變不了。也因為這樣，我想就更不必說了。寫信，是我唯一可以和你溝通的途徑，也是最安全的方式。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知道我其實喜歡男生，特別是你的時候，無論如何，都希望你不會嫌惡我。畢竟，我是你弟。

   但有時我也會想，如果我不是你弟，一切的一切，會不會好一點？這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我只能說，有些事真是注定的，想躲也躲不過。

　　無論如何，真的很感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