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住在天使心裡面

真正的關鍵只在於性別吧

　　電鈴響起時，伴隨著郵差的喊叫，「李修文掛號包裹！」

　　修文立即從客廳跑至門口，「等我一下，我拿印章。」說完便奔回臥室，從抽屜裡取了印章，然後返回門口。

　　修文掂了掂包裹，小心翼翼走回臥室。為了等這包裹，他已經提心吊膽好幾天，深怕錯過郵差投遞的時間，屆時若是留張招領通知在門縫底下，萬一自己母親過問或是一時好奇領了、接著拆了…自己就完了。

　　那天閱讀報紙的股票行情，偶然瞥見了分類廣告，很小的一格清楚寫著「同志影片販售」，然後便是電話號碼。撥了電話詢問，先是劃撥了一百元買影帶目錄，收到目錄之後，挑選好片子又去劃撥了兩千元買了六捲帶子。

　　走出郵局時，自己便有點後悔，被騙倒算了，反正就認賠。擔心的是萬一郵差晚上來，或是自己沒領到，那事情就不妙了。

　　現在總算可以鬆一口氣。

　　影帶只用泡棉簡單包裹，標籤也只印了號碼，連包裝說明都沒有，不太容易啟人疑竇。修文隨手鎖上房門，然後將影帶放進錄影機裡。

　　那影帶和他原本想像有點差異，劇情為輔，動作才是重點，千篇一律都是真槍實彈的作愛場面，無論角色是服務生、西部牛仔、或是警察，反正最後結果都一樣。他確實有被震懾的感覺，同時眼界大開，無論是啟發或是教學，都達到某種程度的效果。視覺上直接的刺激，也讓他口乾舌燥、想入非非。然而自己想像中的畫面，對象都是進益…他真正接觸過的也只有進益。

　　隨後得到結論，原來上回會那麼痛，是因為缺乏潤滑劑，男女終究有別，不是想做就可以馬上做的！保險套似乎也不可或缺。

　　儘管有六捲影帶，每捲時間長度至少都有一小時，不過大同小異，有些太誇張，那種多人混戰的場面，或是有點虐待、變態的情節，修文用快轉略過，頂多稍稍留意影帶中演員的長相及身材，至於尺寸…修文明白無論是同志影片或是A片，人選一定都精心挑選過，所以不必耿耿於懷。花了大概將近三小時看完，只覺身體疲累，眼睛發酸，內在卻有點漲，就像有支火把在胸口燒著，有點燙、也有點悶，但卻滅不了！

　　實在沒辦法，他在浴室自行解決，然後把影帶藏好。

　　晚上進益下班之後還是到家裡找他。

　　或許是影片的影響還沒徹底褪盡，他看見進益時，腦子裡總有異常的想像，存有平日都沒有的強烈渴望，以往頂多會想擁抱進益，或是逮到機會時摸他胸膛，然而此時此刻，他卻老是想到進益的裸體，情節則由影帶中的橋段不斷輪番播放，雖似想像的實驗，卻渴求實現。

　　只是一想到自己和進益的「好朋友」關係，心便涼了半截。

　　空氣中的因子充滿不安，情色蠢蠢欲動，進益多少感覺到了。他雖然不明瞭修文在想什麼？也不知道那怪異的氛圍是什麼？但修文的眼神就是和往常不一樣，多了一種明顯的壓抑，就連彈「給愛麗絲」，也感覺得到他心情浮躁。修文像是想看他，但又不想讓他發現，總之…就是怪。

　　修文連彈了三次「給愛麗絲」，最後一次才恢復昔日水準。是他駕馭鋼琴及音樂，不像前兩次，心緒跟著節奏四處流竄。

　　「你沒事吧？」進益問。

　　修文點頭。

　　「我怎麼覺得你今天怪怪的？」

　　修文揚了眉，聳著肩。

　　「有事要說喔！不然我猜不到，你知道我沒你那麼聰明。」進益笑著說。

　　修文點頭。

　　「桂芬約我明天吃午飯，你要去嗎？」

　　修文搖頭，微笑著，「她約你又不是約我？」

　　「你不是也很久沒和她見面了，一起去啊！又沒關係，我中午去你公司載你。」

　　修文搖頭，「你去就好。」

　　「幹嘛陰陽怪氣的？」

　　修文搖頭，「反正我不想去，你答應人家你就去吧！」

　　進益點頭，「那我跟桂芬吃完飯就回來找你，明天只有半天班，我們先去打桌球好了，然後回來休息一下，吃過晚飯，半夜再去海邊夜遊。」

　　修文沒答話。

　　進益自認安排超完美，沒想到修文竟然不為所動，「你幹嘛？」

　　「沒啊！哪有幹嘛？」

　　「那我說明天下班去打桌球，晚上去夜遊，你都不吭聲。」接著又問，「還是你有其他安排？」

　　修文望著他，淡淡地說：「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又突然有事？」

　　進益嘆了氣，「上次真的沒辦法，謝穎雯臨時有事，不去不行！」

　　修文揚起嘴角，「誰知道上次的事會不會再來一次？」

　　「絕對不會！」進益心中想著，謝穎雯墮胎一次已經夠慘了！這次無論如何，一定要跟修文去海邊！他們之間確實有問題尚未解決，雖然不知道那問題到底是什麼？自己到底是哪裡錯了？不過他知道，帶修文去看海，他鐵定會很開心。

　　「那就明天再說吧！」修文淡淡地說。

　　縱然心中有點無奈，不過上回確實是自己黃牛，也沒什麼好辯解的，進益點頭，「那就這樣囉！我明天跟桂芬吃完飯就來找你。」望了修文一眼，苦笑著，「真是的！不相信我。」

　　修文不置可否。心中想著，自己可沒答應！他老早決定好明天一早就上阿里山，然後到北港，再去台中，他有自己的行程要走。其實答不答應也沒有太大區別！只差在至少自己沒黃牛，不是先答應然後又變卦…進益都還不知道他根本就沒上班了，也不知道他打算自己一個人先到美國。

　　進益雖然遲早一定會知道，不過無所謂了…他也不在乎了。自己剛才居然對他心存遐想，實在不太妙，不管那是「喜歡」還是「愛」？總之，自己該死心，也該放棄了。

　　一想到自己的「最後一封信」，問得那麼清楚，說得那麼明白，就連選項都幫他安排好了。像是穿泳褲背著他繞臥室三圈…自己那天還以為他邀約要去海邊，是打算履行這個，在海灘散步應該更愜意，結果顯然是自己想太多。

　　要不就是騎單車去河邊放沖天炮，這樣也可以。自己就是擔心他可能說不出口，才給了他選項，結果啊！結果啊！他居然給自己的回答還是「好朋友」，那個代表什麼都不能做的「好朋友」，他才不要跟謝穎雯站在同一個面上，被賦予相同的定義。

　　自己第一次是藉酒醉時問的，他老催眠自己，是自己聽錯了。不過白天又問了一次，結果還是一樣，那能怎麼辦呢？進益沒騙他，至少他寫的和說的都一樣，真要怪，就怪自己死不認輸。

　　也許自己沒有謝穎雯那麼愛進益，不過信裡也寫了啊！感情的東西要怎麼比呢？一想到這裡，所有的慾望都變絕望，與其糾纏不清，不如分道揚鑣。「好朋友」就「好朋友」吧！反正闕河海、忠義、洪明軍甚至連長，不都也這麼說過！

　　真正的關鍵只在於性別吧！自己不能不認輸，他再聰明、再能幹，也沒有用。

　　「早點回家睡吧！」修文淡淡地說。

　　進益點頭，他雖然有點想親修文，不過氣氛還是有點緊張，儘管之前修文看起來像是會主動親他的樣子，眼裡滿是星光，不過很快便黯淡了。反正就再等一天，一切不愉快，應該就會煙消雲散。

　　「那我走囉！你也早點睡。」進益說。

　　修文陪進益走到門口，對他揮著手，臉上微笑著。他知道兩人下次再見面，就算不吵架，氣氛也不會多愉快，不過這也沒辦法，該來的就擋不住，但問題總得解決。

　　自己哭過、回憶過也心痛過，是到了和過往堅決告別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