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住在天使心裡面

是不是開始跟結束都該有個明顯的區分？類似儀式，然後才能徹底棄舊迎新

別說還有感覺

你我都知道我們只能忠於直覺

正因為欠缺所以總不懂拒絕

單人房雙人床　By　莫文蔚

 

　　靜夜中，隱約聽到電視的聲音，小偉醒了過來，望了一下錶，不過才四點多。穿上衣服推開門走向客廳，才發現小王就躺在沙發上沉沉睡著，垂下的手還握著遙控器。小偉走近想把他手裡遙控器接下，才剛一拉，小王便醒了。

　　他睜開眼，尷尬笑著說：「你醒啦！吵到你了嗎？」

　　小偉搖頭，「你怎麼不去房間睡？睡這邊會冷吧？」

　　小王坐起身，「我怕熱，不怕冷。你要走了嗎？還是肚子餓？」

　　「我是起來上廁所。」

　　「喔！」

　　去過洗手間回到客廳，小王像是動也沒動。

　　「你也去睡一下，不然開車沒精神。」

　　「好！那你要走的時候再叫我。」

　　小王走往臥室，隨後折返，「還是你要跟我一起睡？」

　　小偉望著他，沒有答話。

　　「我頂多只抱你，不會做什麼。」小王看著他，眼神很誠懇。

　　愣了一會兒，小偉才走向他，勉強擠出笑：「只能抱抱喔！」

　　小王笑著點頭，神情很滿足。

　　兩人進了臥室，小偉脱了外套，便躺上床。小王則連衣服都沒脫，他原本就只穿了件襯衫。

　　尷尬的氣氛在兩人並肩躺著的同時，立即瀰漫在空氣裡。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兩人各自仰臥望著天花板，夜好安靜，小偉幾乎可以聽見電流的聲音，他也嗅到了小王身上的酒味。靠窗的角落，映照著外頭路燈的餘光，不過也只一點點。

　　掙扎許久，小偉才說話：「你穿這樣睡得著嗎？」

　　「我是習慣洗完澡直接裸睡，不過你在，我怕你尷尬。」

　　「我還好啦！你平常習慣怎樣就怎樣！沒關係。」

　　「好。」

　　然後看見小王脫掉衣物的模糊身影，待他鑽進被窩時，伸出左手攬著小偉，「這樣可以嗎？」

　　「嗯！你快睡吧！」

　　小王身體暖暖的，甚至可以說是有點熱，小偉伸出右手撫著他臂膀，才發現他肌肉很結實，在他懷抱裡有很牢靠的感受。

　　是不是開始跟結束都該有個明顯的區分？類似儀式，然後才能徹底棄舊迎新。小偉知道小王很喜歡他，所以凡事為他著想，那些細微的體貼令他感動，雖然還不至於到虧欠的地步，不過總覺自己還是辜負了他。他想到自己對阿明，約莫也是這樣的心境，他可以體會。

　　至於為什麼會轉身吻了他？然後又撫摸他身體？小偉自己也不明白。

　　小王幾乎是任由他雙手遊走，沒有其他特別反應，始終乖乖地，最多就是抱著他。等他將頭靠向小王胸膛時，小王才輕輕推了他，「等你真的想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再做！」

　　這句話將他重新拉回現實。小偉躺回原位，輕輕應了聲：「嗯！對不起。」然後轉身，右手靠著他臂膀，回復到最初的姿態。

　　現在尷尬跟沉默並無區別，反正一樣黑也一樣寂靜。彼此都看不見對方的　表情，這樣也好。他們或許最多也只能這樣。

　　天亮之後，小王便醒了。小偉一直沒熟睡，或許是因為工作的關係，他的作息並沒有立即調回來。他的睡覺時間通常是中午開始。

　　兩人分別盥洗之後，小王換好衣服，兩人在客廳坐著。

　　「我以後還可以打電話給你嗎？」小王問。

　　「當然可以啊！」

　　「所以你不討厭我，但也不喜歡我？」

　　猶豫很久之後，小偉說：「有一點點喜歡，我說真的。」

　　小王淡淡笑著，「那走吧！早點送你回台北，你還可以好好睡一覺。」

　　下樓梯的時候，小偉自身後抱著小王，「謝謝你喔！」

　　小王默默含笑看著他，然後拍了他肩膀。

　　小王在途中買了早餐，兩人依舊話不多。逐漸北上，天空越來越陰沉，一過新竹，便又開始飄起雨。

　　「我幫你點菸，要不要？」小偉又看見小王很遮掩地打了呵欠。

　　小王轉頭笑著，「好啊！」

　　昨天的戲碼重演。說也奇怪，兩人這樣不遠不近的距離似乎最恰當。小偉又覺得心裡甜甜的，小王似乎也越看越順眼。

　　「下次我們再見面的時候，你想抽菸就抽菸，想吃檳榔就吃，這樣好不好？」

　　小王笑了，「這樣會比較好嗎？」

　　「不管怎麼樣，你不要因為我改太多，我覺怪怪的。」

　　「好啦！我大概懂你意思。」

　　小王吸了口菸，「問題是，下次會不會是很多年以後？」說完淡淡笑著。

　　「不會啦！我下次休假就到台中找你。」

　　「真的嗎？」

　　「真的，我一確定休假日期就跟你說。」

　　「好，我等你，下次再好好抱你。」小王神色愉悅地說。

　　隨後兩人相視而笑。

　　「不過菸別抽太多，檳榔也是，酒也是。」

　　小王點頭，「還有沒有？」

　　「應該沒了！」

　　天色越來越暗，雨則越來越大。

　　「你不吃完午飯才回台中嗎？」小偉問。

　　進入市區，雨勢滂沱。

　　「不用了，我載你到家你先睡吧！」

　　「那你到家打電話給我。」

　　「會吵到你吧？」

　　「那你send簡訊好了。」

　　「好。」

　　「晚上還是要打電話叫我起床喔！」

　　「好。」

　　「那我在路邊下車就好。」

　　「雨下很大，我後面有傘，你拿一把走。」

　　「你幫我拿。」

　　小王納悶了一下，但還是轉身往後座拿了傘。

　　「你怎麼是轉哪一邊？」

　　小王再度納悶。

　　小偉迅速接了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親了小王臉頰，隨即推開車門，朝他揮著手，然後拔腿便跑，連傘也沒撐開，很快地便消失在街頭。

　　小王一直不愛雨天的，那也是他不愛台北的主要原因。他也臉紅了，只是膚色黑所以不明顯。不過他心底很快樂，此時此刻，他覺得下雨天真好，就跟小偉一樣可愛。

　　他從後照鏡裡看見自己的笑容，然後從置物櫃裡拿出香菸，擺在駕駛座上方，才緩緩將車駛離，再度往南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