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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沒人陪的小狗只會跟我一樣可憐。

 

Part 5.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你還不睡?」小甫問道。

 

  賴以軒自顧自地看著電視,輕輕搖頭。

 

  小甫愣了一會,「我房門沒關,你累了就進來睡。還有,你的東西我都放在櫃子裡,你要不要過來看一下?」

 

  賴以軒依舊搖頭,似乎不感興趣。

 

  持續站了一會,小甫最終放棄,淡淡地說:「那我先睡,晚安。」返回臥室躺下,電視發出的聲響清晰可辨。屋子裡現在有兩個人,卻遠比獨自一個人時還要孤單,身軀彷彿被掏空般的茫然與苦痛。自己早就累了,也不想再做無謂的爭吵或掙扎,愛一旦不在,便是不在了,無論過去的回憶有多美好或者多甜蜜,此刻俱成為過去式。也不再有折衷、退讓或是假裝的必要,即便還能勉強快樂,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的一種拖延而已。趁著心意未改,小甫決定天亮之後就離開。

 

 

 

  看見段毅剛開門走了進來,手上還拿一本厚重、精裝的書。賴以軒將電視的音量關小。

 

  段毅剛四周看了一下,現場的氣氛似乎出乎他想像,疑惑地問,「小甫呢?」

 

  「在睡了。」

 

  段毅剛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淡淡地問,「你們談好了?」

 

  賴以軒點頭,「你呢?你跟小柯聊什麼?」

 

  「小儒子的事。」段毅剛本想直接走向房間,心中的疑問卻不斷發酵,「你要睡了嗎?」

 

  「沒,怎麼了?」

 

  「我們聊一下。」

 

  賴以軒站起身,徵詢似地望著段毅剛,「想喝酒嗎?」

 

  段毅剛不假思索便回答,「好啊,順便買點小菜。」

 

 

 

  翻開畢業紀念冊,望著吳敬儒的大頭照,段毅剛眼眶不禁紅了。其他的合照,吳敬儒總是站在角落,沒有特別的表情,彷彿置身事外的旁觀者。青澀依舊,卻透著點格格不入的韻味。

 

  打開書桌最底層的抽屜,擺著兩張賀卡及成疊的信件。藉由信封外觀上的字跡,約莫便能分辨出吳敬儒的成長歷程,從國一直到高三。

 

  「你寄給我的信,到底是寫什麼?哥都看不懂。」

 

  吳敬儒愣愣地望著他,用著失望的語氣說:「你有看嗎?我都沒收過你回信。」

 

  「我當然有看啊,只是沒時間回。」

 

  「嗯,你忙,你一直都很忙,連寫字的時間都沒有。」

 

  「你生氣啊?」段毅剛笑著說:「哥是有點懶,不過真的沒時間,至少,我放假都有回來陪你啊。」

 

  「你在部隊裡至少旁邊都有人陪你,我呢!自從爸過世,我每天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上學,回到家連個人影都沒有……」吳敬儒用著陳述的口吻訴說,嗅不出半點埋怨或是責備的意圖。

 

  段毅剛聽完卻更心酸,但現實難以改變。「你不是很喜歡狗,還是我們養條狗?」

 

  吳敬儒立即搖頭,「不要,沒人陪的小狗只會跟我一樣可憐。」

 

  「你可以陪它啊。」

 

  吳敬儒無奈地笑著說:「那它就變成我,每天等我上課回家,就像我等你放假一樣。」

 

  「那你說,你要哥怎麼做?」

 

  「你該當的當完就好了,別再簽了。」吳敬儒接著說:「到時候我也差不多開始賺錢了,我們才兩個人,生活應該很容易過。」

 

  「我打算讓你出去讀書。」

 

  「書讀那麼多做什麼?」吳敬儒笑著說:「日常生活,只要會加減乘除就好了,就比方開根號,一般人誰會用到啊?」

 

  「你能唸也喜歡唸,就一直唸下去啊,至少,將來比較有保障,找個好工作,不用像哥這樣。」

 

  吳敬儒搖頭,「你唸軍校雖然是爸的主意,不過你自己也有興趣喔。我可沒說我要出國唸書,所以不要說是為了我。」

 

  「至少得大學畢業吧?」

 

  吳敬儒點頭,「我知道,你跟爸都這樣希望,我會乖乖把大學讀完。不過先說好,大學畢業之後,我就要照我自己的意思,到時候你別罵我不聽話。」

 

  「我什麼時候罵過你?」

 

  吳敬儒故作搔頭狀,「好像是沒有。」

 

  「我誇獎你都來不及了,哪會罵你?」段毅剛笑著問道:「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想買什麼東西?還是在學校誰欺負你?」

 

  吳敬儒搖頭,「我只是覺得你應該要回信,這是基本禮貌吧,更何況我是你弟弟。」

 

  「就因為你是我弟弟,不用跟哥這麼計較吧?」

 

  吳敬儒默不作聲,靜靜地坐了下來。

 

  「走吧,哥帶你出去吃點好吃的。」

 

  「所以你也沒打算弄清楚怎麼看信?」

 

  「你信裡都是數字,怎麼看?吃飽回來你再教我好了。」

 

  吳敬儒驀然站起身,走向書桌拿了本字典,隨後置在茶几上,語帶神秘地笑著說:「我只說一次喔,我們老師也這樣說,看不懂的就查字典,你自己慢慢查,以後也是。」

 

  原以為那不過是一次惡作劇,不過從那以後,吳敬儒顯然一以貫之。除了信封及署名,沒有半個國字,清一色全都是數字。

 

  打開吳敬儒房門,裡頭的一切都沒有改變,時間似乎只有在這裡停留,景物依舊,但主人卻早已不在。從書架上取出字典,不僅陳舊,還充滿著令人懷念與感慨的氛圍。

 

  手裡握著字典,段毅剛走回臥室。雖擔心秘密因而被賴以軒知曉,不過隨後又想,此時此刻,再顧慮這些毫無意義。拿了張白紙,手握著筆,一邊翻閱字典,坐在地板上,著手進行不知道該算是翻譯還是轉碼的工作。

 

  「我回來了。」賴以軒提著塑膠袋及啤酒走了進來。「你在幹嘛?」

 

  段毅剛愣了半晌,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看見眼前的一切,賴以軒忽然靈光乍現、又驚又喜。「小柯教你的嗎?」

 

  段毅剛好奇地問,「你也有小儒子的信?」

 

  賴以軒沒想欺瞞,一邊點頭,將手上的東西放在茶几上。「我們先喝酒。」

 

  扯開啤酒拉環,隨即發出氣響。兩人視線相交時,彼此心底都明白,有些話今天勢必得說出口,無法再隱瞞。或許半醉半清醒的時分,最適合把酒言歡,敘述各自的心事與秘密。

 

  「阿軒,你有帶小儒子去露過營嗎?」

 

  賴以軒遲疑片刻之後輕輕點頭,「一次,就他要上大學那年。」

 

  「那……」段毅剛有些忐忑,「你有吻他嗎?」

 

  「嗯。」賴以軒隨即猛吸一口氣,將啤酒一飲而盡。

 

  證實了心中的猜測,段毅剛輕嘆,「你還知道什麼?」

 

  賴以軒有些猶豫,最後望著段毅剛說:「他喜歡你,小儒子說他喜歡你,國中的時候大概就知道了……

 

  段毅剛垂下頭。

 

  「而我,很久以前就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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