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住在天使心裡面

外頭還飄著雨，不過屋子裡，被褥裡，和志偉的心裡都很暖和

　　停好車，兩人一前一後回到臥室。志偉脫下濕的衣服，換上Polo衫和長褲，「你洗完澡，先睡吧！我肚子餓了，我去弄點東西吃。」志偉說完便離開臥室。

　　尚智裸著身，還來不及開口，轉身只看見志偉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他甚至沒看他的臉，像是對著空氣說話。他沮喪地坐在床沿，說不出話來。

　　打開冰箱，志偉發著愣。這屋子現在住著兩個人，若一個是人，另一個大概便是鬼魂。勢必得對另一個人視若無睹，彼此才能心無間隙的和平共處吧！共同存在於這個時空，卻像是兩個世界的人。極度悲哀到了底，他突然覺得好笑。

　　瞥見地上角落一袋地瓜，那是有天尚智說想吃，後來他趁他忙碌空檔去超市買的，卻一直沒時間煮。他拿了削皮器走到角落蹲著，便動手削起皮。專注於忙碌有時是件好事，至少心裡毫無想法，時間彷彿忘了流動。

　　「你在幹嘛？」尚智突然在他身後問。

　　「削地瓜。」

　　「煮給我吃的嗎？」尚智問。

　　望著自己幾乎把一大袋地瓜削了一半，志偉這才驚覺，回神之後才說：「煮好了你想吃也可以吃。」

　　「你起來，我表演一下。」尚智蹲在他旁邊說。

　　志偉把削皮器交給他，站起身看著。只見尚智動作迅速非常熟練。

　　「我小時候常幫我媽削地瓜，放學以後只要有空，就到工廠陪她削地瓜。」

　　「假日她就在廟口賣蚵嗲，你知道什麼是蚵嗲吧？」尚智問。

　　「就蚵仔裹麵粉皮，裡頭是韮菜，用炸的，對吧？」志偉說。

　　尚智點頭，「我從小就沒什麼朋友，因為家裡太窮，我長相又跟一般人不太一樣，我爸不賺錢，也很少回家，我幾乎都是跟我媽過的。」

　　「我很愛我媽，只是她太早走了。」尚智回頭看了志偉一眼，「我們就不能跟以前一樣嗎？」

　　「我跟曉玲在一起的時候，偶而也會有像是家人的感覺，不過總是有點不太一樣。」

　　「可是你，我覺得你更像我家人，我真的不會形容。」

　　「我也跟曉玲說過，這世界上女的我最愛她，男的我最愛你。」尚智繼續削著皮，最後一個地瓜了。

　　「這樣還不夠嗎？」尚智問。

　　「還是我對你不夠好？」尚智站起身看著志偉。

　　「這不是你的問題。」志偉說。

　　「那你說……我要怎麼做？我們才能跟以前一樣，我不喜歡現在這樣，真的。」

　　「再累再忙我都沒關係，只要你跟以前一樣就好了。還有，你如果要我做什麼？你跟我講，可以嗎？」尚智說。

　　志偉轉身拿了一個鍋子，彎下身把地瓜撿起來後放進鍋裡。

　　「你還沒回答我。」尚智說。

　　「我知道了。」志偉一邊走向流理台，將地瓜洗淨。

　　「知道是好還是不好？」尚智耐住性子繼續問。

　　「好。」志偉說。

　　「那就說到做到！不准耍機車喔？」尚智再度確定。

　　「知道了，不然你又想扁我嗎？」志偉問。

　　「我現在學乖了！對你啊！用軟的比較有用。」尚智得意的說。

　　自己沒有溺斃，現在有個王子駕著小船來救他，暫時脫離苦海。只是有一天，他一定會離他而去，去找他的人魚公主，讓他身陷陸地卻無異於迷途於汪洋大海之中。不過不能怪他，王子本來就是配公主，那才是世人的欽羨與憧憬。如果不要太貪心的話，自己是該滿足了。貪心對愛情一點效用都沒有，最末頂多化成淚水般的珍珠，不是成為用來紀念別人戀情的飾品，便是只能埋在海裡躲在殼裡自艾自憐。

　　「我不喜歡軟的，我喜歡硬一點的，比較有感覺。」志偉笑著說。

　　尚智大笑，他不想罵他機車。這時候，他真的很開心，志偉正常了。

　　「這麼好笑嗎？」志偉問。

　　尚智笑著看著他說：「我喜歡你這樣，雖然有時候很機車，不過還是這樣比較好，我比較習慣。」

　　志偉開始將地瓜切成小塊，「對了，你剛剛說到你媽我才想起來。」

　　尚智看著他。

　　「我在想，等你有空回家一趟，把你爸媽的骨灰移上來好了，跟我爸媽放同一個地方，這樣以後要去拜拜，也比較方便，要嗎？」

　　「好啊！當然好。」尚智心裡既感動也感激。

　　志偉把地瓜丟進鍋裡，加了水，「好像煮太多了。」

　　「你剛在想什麼？一次削那麼多？」尚智問。

　　「最後一個明明是你削的。」志偉說。

　　「快啦！你剛剛是不是跟我一樣在發呆，想著要跟我說什麼比較好？」

　　「有，我是在想沒錯，我在想怎麼把你送走比較不傷感情。」

　　「機車咧！」尚智笑著說。

　　「你先去洗澡，地瓜還要很久才會熟。」志偉說。

　　「幹嘛先洗？等等吃完不是又流汗，我們不是都一起洗？剛剛才說好要跟以前一樣的。」

　　志偉沒說話，心裡暖暖的。

　　「我們有沒有老薑？」尚智問，一邊走向冰箱。

　　「底下放蔬菜那一格有，要薑幹嘛？」志偉問。

　　「我記得我媽煮地瓜，都會把老薑拍碎丟在裡頭一起煮，有香香的味道，而且她說這樣吃比較不會放屁。」尚智回憶著說。

　　志偉笑了，他是真的沒聽過這種說法，「是嗎？」

　　「不信你等等試試就知道了。」尚智說。

　　約莫半小時之後，兩人各自端著一碗地瓜坐在餐桌椅上享用，的確散發著薑的清香氣味，而且口感比較不膩。

　　「你媽說的沒錯。」志偉嚐了一口之後說。

　　「你改天有空做點蚵嗲來吃，我很久沒吃了。」尚智說。

　　「蚵仔不是很補，吃太多沒地方發洩怎麼辦？」志偉笑著問。

　　尚智曖昧的看著志偉，「那就你借我一下，我也借你一下，大家方便一下囉！」

　　志偉聽完，口裡的地瓜噴了出來，洒在桌上。

　　尚智看見在一旁大笑。

　　折騰了一夜，一切似乎回到原點，最初美好的那個時光點上。兩人洗完澡並肩躺著。

　　「最近天氣冷了，你應該穿件內褲比較好。」志偉說。

　　「我沒差，我習慣了，這樣你不是比較方便。」

　　「我方便？方便什麼？」志偉問。

　　「方便你看，也方便你…想要的時候可以自己動手。」

　　兩人突然陷入一陣莫名尷尬。

　　志偉側過身子，轉向另一邊。

　　過沒多久，尚智轉過身子抱著他。在他耳畔說：「我是講真的，如果你想要，就自己動手，我大概只能為你做這麼多。」

　　志偉轉過身，淘氣地伸手便往尚智底下摸索，然後挑逗了一下。尚智很快便勃起了，不過他帶著微笑，沒有生氣，不過可能因為有點尷尬所以閉著眼睛。

　　看見尚智有點靦腆的表情時，志偉連忙說：「對不起，我開玩笑的。」

　　尚智沒說話，只是拉著志偉的手環在他腰上，然後轉了身。

　　外頭還飄著雨，不過屋子裡，被褥裡，和志偉的心裡都很暖和。

　　他要的其實不多，或許名分，或許實質上的，又或許意義上的。可以不必全部得到，像現在這樣，其實就夠了，真的就夠了。

　　他看著尚智的頸，在深夜中滿足而深感幸福的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