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住在天使心裡面

來得快，去得也急！是他現在唯一能安慰自己的話

我中你的毒　我中你的邪

我無藥可解　我為愛付出一切

我付出一切　我為愛付出一切

星星堆滿天　By　楊乃文


　　「你這幾天都沒休假吧？」阿明一邊穿上襯衫。

　　小偉搖頭，「最近禁休，要等跨完年才能休，人手不夠，這幾天KTV生意好到爆！」

　　「我有個朋友會過來借住幾天，找到房子就搬。」阿明繫上領帶，淡淡的說。

　　「喔！」

　　「你快睡吧！我去上班了，我晚上沒有要回來吃飯。」

　　「知道了。」小偉說完把頭埋進棉被裡，聽見鐵門闔上的聲音時才起身。

　　這算是暗示還是分手前的宣言？總之，一切都不對勁了。阿明現在總是晚到直到他上班前一刻才回來，問他忙什麼？不是上健身房便是公司加班。再多問，彷彿便是自己疑神疑鬼，說什麼都不對。

　　彼此相處的時間，就只剩每天早上阿明起床後準備上班前這段時間。時間變得好少，卻好漫長。他其實也不太喜歡回家，這屋裡比外面更冷清。他曾經以為只要看見他笑容，便可以像得到陽光照耀般撐過整個陰霾多雨的冬季，即使只擁有短短一刻。只是他現在不對他笑了，而冬天才剛來。

　　志明回家之前不再幫他帶胡椒餅，也不吃他每天下班特地為他買回來的早點。說是他習慣變了，一切都變了。

　　自己也不只一次想過，到底喜歡他什麼？剛認識阿明的時候，看著他順遂而甜蜜的愛情，一路發展，心裡既羨募也忌妒。轉身後總覺自己的天空是陰的。他渴望阿明專情如同恆星般的愛著他最好的朋友，終有一日自己也能找到一個。如果對象依舊是他，那就更完美了。不知道是自己日積月累於冥冥中的念力太強，還是上天的安排。阿明跟Ken終於分手了。

　　他如願在他脆弱的時候給他安慰，藉著過往曾有的曖昧以及完美地理位置佔得先機，光明正大的直接介入，接收垂涎已久的失土，獲得他想要的伊甸園，即使當時一片荒漠，不過他知道他有能力讓它再現生機，對於愛，人總是有無比信心與勇氣。四天後便直接搬進阿明住處。而他跟Ken當然短時間之內不會再聯絡，雖然他們曾經無話不說，即使彼此脫光躺在床上也不會發生任何事的那種交情。不過，自己的立場終究太特殊。他心裡一直偷偷喜歡阿明是他的原罪，他想Ken心裡一定也明白。何況他還曾不只一次對Ken直接說出他對阿明的好感。儘管他們的分手與他無關，不過，他總覺自己難脫嫌疑，還是有罪的。

　　來得快，去得也急！是他現在唯一能安慰自己的話。

　　跟阿明在一起還不到三個月，總覺時間好快也好久，但又真的還太短。感情的濃烈顯然與時間長短無關。自己幾乎是義無反顧一頭便栽了進去，而阿明則像是麻藥退去，恢復了正常知覺，他現在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意識。

　　阿明的朋友姓鍾，在西門町開了家專賣日本服飾的小店。他來的時候只帶了個簡便行李，完全不像是剛搬家要找新住所的樣子。而最讓他感到驚奇的是，小鍾根本是Ken的翻版。長相和氣質神似，連身材和穿著打扮也雷同，皆屬那種對時尚敏感，皮膚細緻有著一雙水汪汪大眼的男生。是有點娘，不過阿明顯然很喜歡，這也出乎他意料。

　　小鍾住進來那天，小偉終於看見阿明笑了。那個他過去非常熟悉也異常鍾愛，而今卻睽違已久的笑容。像冬陽！好久不見。

　　客套的打過招呼，他決定提早去上班。

　　小鍾跟阿明也不置可否。唉！他在心底深深嘆了口氣。

　　一樣在夜裡吹著風，淋著細雨，騎車出門。坐在停放在人行道的機車上好久，一個人的時間好孤單好難熬。不過這一次，他沒掉半滴眼淚。天堂已經開始褪色，再不離開，烈火掩上，便會變成煉獄。

　　隔天，待他下班回到家。兩人都不在了。

　　撐到阿明下班，他才問，「你朋友咧？」

　　「他去日本補貨，星期天才回來。」

　　「你早上送他去機場？」

　　阿明點頭。

　　天堂的門正式關上了，發出心碎的聲音。他連說都不跟他說。

　　「我在想，你是不是要跟我分手？」他鼓足勇氣問，看著阿明。

　　阿明搖頭看著他，「我沒這樣說喔！」

　　沉默了一會，他落了淚，「所以你是要我自己走是嗎？」

　　阿明猶豫了很久，吞吞吐吐的說：「對不起…不過還是謝謝你。」

　　「你可以慢慢搬，不急。」

　　阿明說完便轉身到浴室洗澡，沒再看他。

　　他是很想恨他的，打他也很好，可就是做不出來。自己到底是哪裡做錯了？他還是不明白。一顆心像是沉往海底，越來越黑，越來越冷，卻一直沒到底。

　　連最後一個擁抱也沒有，阿明大概不知道他有多懷念他身上的溫度，與他唇間淡淡的菸味。過去曾經屬於他的，轉眼間，便移向另一個人。

　　也知道眼淚無濟於事，可是此時此刻，他大概也只有淚水相伴了。

　　一邊哭著一邊換上衣服，他也不想再看見阿明了。下了樓，騎上機車，便往KTV去。

　　愛情哪有公不公平這回事？他從沒想過要計較些什麼？不過他現在終於清楚了，愛得比較多的那一邊，注定比較弱勢，因為愛所以一直退讓，退到無路可退的地步，任對方予取予求。自己卻連恨他的勇氣也沒有，唉！能說什麼呢？這一切也是自己心甘情願的。

　　想找人說說話，他撥了電話給Ken，結果他沒開機，直接進語音信箱。

　　現在，他的愛情毀了，友情暫時之間也不會回來。

　　一個人坐在機車上，望著絲絲細雨，過去再沒有一個夜晚像現在這麼悲哀！即使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沒這麼慘。

　　他等著阿明或許會撥通手機給他，起碼對他表示一點點關心。不過奢望成空，他現在連哭也不想哭了。

　　還是趕緊找住的地方吧！他對自己說。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這輩子再也不要再看見阿明。光想到彼此同住在一個城市裡，可能連呼吸的氣息也牽連互通著，混在無形無色的空氣裡。或許將來仍會不經意遇見。還是離他遠些吧！

　　是啊！離他遠一點比較好。換好制服，關上置物箱門前的那一刻，他望了手機一眼，懷抱著渴望神蹟的心情，至少來個簡訊還是什麼的？不過什麼都沒有。索性關上手機電源，闔上門。

　　這世界上大概不會有人找他了。他或許還在天堂，不過只有自己一個人。阿明沒逼他，是他自己要走的，事實大概就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