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住在天使心裡面

雖然機會渺茫，但人總是抱持著希望才能裝作若無其事繼續快樂活下去的

我睜開一雙眼　冷靜沉默

我們的幸福　我們的諾言　我們的明天

都隔成兩個夢

今天清晨　By 楊乃文

 

　　週六晚上的關係，南下車潮比平日擁擠。小王臉上沒有不奈，氣定神閒的開著車，小偉內心也無焦急，他望著窗外，在夜色中找尋明亮的風景。旅途終點一旦確定，時間流逝只是必然，內心感嘆的是此情此景，今生恐怕再無機會重現。兩人像是約定過有著相同的默契，話都不多，氣氛也不尷尬，寧靜中混著平和，平和裡頭酸甜的情緒各半，隨風飄散。

　　「你這樣吹風不冷嗎？」小王問。

　　「不會，今天又不冷。」

　　的確，雨停了，越往南天氣越暖，即使是夜晚，濕冷的感覺越來越淡。

　　「你肚子會餓嗎？」

　　小偉搖頭，想了一下才問，「你不會還沒吃飯吧？」

　　小王微笑著，然後在路肩緩緩停下車，「我想抽菸。」

　　小偉在置物櫃裡頭找出菸和打火機，抽出一根遞給他，兩人臉龐映在橘色的微光之中，藍灰色的煙霧在兩人之間裊裊升起、迴繞然後散去，遁進空氣裡。

　　「等等先去吃飯喔！」小偉說。

　　小王點頭，吸了口菸，「好。」

　　小偉看著小王，最後吞吞吐吐地說：「無論如何…謝謝你…」

　　小王淡笑著望著他，轉身推開車門，踩熄菸蒂的同時，輕輕的說：「不會，我會等你的。」

　　關上車門之後，他才又補充：「我還是祝福你，只是…我是說如果萬一，我還是希望可以跟你在一起。」說完他便專注的望著前方，握著方向盤，再度上路。

　　小偉別過頭，整理一下情緒，然後轉頭微笑著，「一樣去老李那邊吃好了，不過先說好，這次我付錢喔！」

　　「好。」

　　「這麼晚他還有開嗎？」

　　「他都賣到凌晨兩、三點，我們到台中應該不會超過一點。」

　　遲疑片刻，反覆思索，小偉說：「如果…我是說如果…有遇到你喜歡的，你自己把握，不要等我。」

　　小王點頭，「我知道。」

　　風微冷，吹拂過臉頰，小偉看著小王，卻不知要說什麼好。

　　老李依舊熱心地招呼他們。這回三人喝得比上次多，小王尤其明顯，少了上回的拘謹多了份豪爽，頻頻跟老李乾杯。小偉也不介意，開心地望著聽著他們喝酒時的互動與話語。除了眼眶紅色血絲多了些，小王看起來也不像喝了多少酒。

　　結完帳，兩人並肩走出店門口。

　　小偉漲紅著臉，冷風一吹，不禁顫抖起來。小王笑著走近擁緊他，也沒多說話。

　　兩人走到停車位置時，小王問：「你要去哪裡？」

　　「回家喝茶好了。」

　　「喔！」小王將汽車鑰匙放回口袋。

　　路燈映著兩人親密的影子。走回小王住處，小偉在客廳沙發上坐下，小王脫了外套，解開了襯衫一顆釦子，然後忙著倒水、清洗茶具。

　　「你不是喝茶會睡不著？」小王將茶壺擺上電磁爐。

　　「沒關係，反正回台北還可以睡。」

　　凝視著透明茶壺裡的水，原本平穩如鏡，然後慢慢升起細小水泡，先是附著在壺壁邊緣，越聚越多之後開始翻滾，然後壺口冒著白煙。

　　小王就坐在他對面，忙著舀茶葉，用熱水沖下壺身，倒進水再浸泡。他仍可看見他寬闊的胸。

　　小王遞給他茶杯，同時問，「你明天想去哪？」

　　「我也不知道台中有哪裡好玩？」小偉將茶杯持在手上，輕輕吹著。

　　小王笑著說：「那就等睡醒再說，喝茶解酒不錯，你臉好紅。」

　　小偉凝神看著小王單純的笑容，心裡卻有東西波動著。

　　上次來訪，他還沒徹底忘記阿明，心像是懸著，升不了空，也墜不了地。這次舊地重遊，心中固然踏實許多，但不安與遺憾的感覺就像壺裡的水泡一樣，不斷翻攪著。

　　兩人喝了將近一小時的茶，彼此聊著工作、或生活上的點滴。小王終於話多了些，雖然他大半仍是看著小偉淡笑的時候多。不過氣氛愉快，小偉覺得彼此距離更近了些。

　　小偉洗過澡之後便先回房間休息，不過卻絲毫沒有睡意。

　　等他聽見另一間房門開啟然後關上的聲音時，他起了身，然後去敲了門。

　　門打開時，他望見小王左半邊的裸體，「我想跟你睡。」

　　小王沒說話，拍了他肩膀。

　　兩人都鑽進被窩裡，小王動都沒動，靜靜仰躺著，黑暗之中，除了呼吸聲再沒有別的聲音。

　　不清楚基於什麼理由？既非單純的愛慾，反倒像是為了紀念。不過也有一絲絲以牙還牙的復仇意識，儘管過去小偉從未這樣想過，不過現在身體冀求同樣的經驗與感受，他覺得他也可以，機會來了，為什麼不？更多可能是因為太多感動無以回報，小偉並沒有醉，他清楚錯過這次便永無機會。他當然希望和阿明這次相聚便直抵人生盡頭，雖然機會渺茫，但人總是抱持著希望才能裝作若無其事繼續快樂活下去的。

　　於是他將身子挨近小王，吻了他的頸與耳，同時也將手探向他溫暖的私處。小王先是驚訝地閃開了些，也伸手推開他的手，退至床的邊緣。

　　小偉起身直接坐在他腰際，看著他說：「我想要…至少一次吧！」

　　黑暗中他看不清小王的表情，到底是接受還是拒絕？他也沒任何回應。於是小偉俯身，吻著他胸部，左右交替吻著、囓著。他沒再抗拒，輕聲發出呻吟，然後雙手摸著他臀部及背部。自己的雙腿間，則感受到小王的勃起著膨脹著，有時還抖動著。

　　「等我一下。」

　　小偉起身返回原先臥室從背包裡取出保險套和潤滑劑，他一直隨身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不過是因為阿明。此刻正好派上用場。

　　返回小王臥室，他開了燈，小王受到光線刺激，半睜著眼。

　　他猶豫看著他，「可以嗎？」

　　小王沉默地點了頭。

　　小偉轉身關上燈，用口吸含著它，然後戴上套，抹上潤滑液，小心翼翼緩緩坐了上去。兩人身體不約而同都抽縮了一下，現在它緩緩進入他身體。先是慢慢的，雙手撫著他胸部。小王配合著他節奏，徐徐挺腰，兩人的呻吟隨著上下起伏加快越來越大聲。

　　小王起身，讓他側躺，然後再次進入。他半跪著，左手握住他的腳，右手則靠在他膝蓋後頭，逐步挺進。等小王壓在他身上時，他身上的灼熱與汗水，毫無保留地全都導向他身體，小偉伸手抱住他頸部，腦中一片空白。

　　直至自己發出哀嚎，勁熱的液體噴了出來，小王才離開他身體，然後吻著他，自己上下用手抽動著，過了好一會，才筋疲力盡地躺在他身上。

　　兩人之間現在毫無距離，除了溼熱黏腥的汗水與分泌物，沒有別的。

　　兩人一同沐浴時，悲哀的感覺才像水氣般四處蔓延。

　　「睡吧！」小王說完，伸出右手枕在他頸下。

　　「嗯。」小偉伸出左手與他十指相扣，望著靠窗那端路燈映照進來的微亮區塊。

　　直到聽見小王發出沉沉呼吸聲，小偉緩緩將身體移向另一邊，然後離開床，站起身。天色微亮，藉著淡灰色的光他仔細端詳著小王，直到身體抖了起來，他才躡手躡腳，小心地打開門，返回自己房間穿上衣物，提了背包。走至客廳時，他把上回小王給他的提袋從背包中取出，打開手機原本包裝的紙盒，關了藍色手機的電源，隨後放了進去。

　　他在關上鐵門時望了一眼，吸了口氣，隨後轉身。快步走到樓下，淡藍色的天空透著陽光，轉了彎，巷口轉眼便拋在身後。順著公路緩緩走著，他不是很確定應該朝哪邊走，才會有計程車載他到車站。

　　大是因為冷吧！吸進清冷空氣時，才意識到心裡空了一大片。突然很想哭，莫名掉下眼淚，鹹鹹暖暖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