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容有些失落,像陽光被雲層遮蓋,蔚藍的海面,瞬間變的有些暗
「讓我下來,你流汗了。」
「有嗎?」
「我只是開玩笑,又沒要你真的背我背到家。」
「我不是開玩笑。」
「喔!」我的手貼向你額頭,「停一下,換我背你。」
你立直身,眼神滿是懷疑地望著我,笑著說:「你背得動我嗎?」
「快啦!」
你攀著我脖子,縱上我的背,老實說,真的很重,我竟不太能夠移動腳步。我轉身望向地面,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忿忿地說:「你把腳拖住地面,這樣我要怎麼走?」
你一邊笑著,同時伸手觸著我臉頰,「被你發現了。」
「我以為背的是隻猴子?沒想到,和豬一樣重。」說完,我得意地大笑。
你淡淡地說:「我太重了,你很吃力。」隨即拍著我肩膀,「我們休息一下。」
大地一片靜謐,夜色灰黑。我們就坐在石階上,周圍的景物不是木麻黃、便是墓碑,氣氛著實有些陰森,我不免東張西望,「你不覺在這休息很怪?直接回家休息比較好。」
「你真的很膽小,有我在,你怕什麼?」
「如果真的有某些東西出現,你一定會丟下我,拔腿先跑吧?」即使是用英文,我也沒敢用ghost,而是用something。
你不可思議地笑著,語氣卻十分堅定,「我絕對不會自己一個人跑……而且,這世界上也沒你說的那種東西。」
「你真的這麼認為?」
「當然。」
眼神相接的那一瞬間,我們同樣微笑著,充滿默契的時分,儘管我們什麼都沒說。如果那東西真的出現,我想我也不會害怕,因為有你在……
回到家,我爺爺似乎是看見我們之後才安心,靜靜地抽完煙,然後說:「早點睡覺。」
我們各自沐浴完畢,然後躺在床上聊天。
你一邊擦著頭髮,「今天就可以好好聊天,我精神很好。」
「要不要找吹風機給你?」
你搖頭,「不用。」
你確實很會說故事,肢體語言又誇張。「不要故意逗我笑啦!會吵到我爺爺。」
「我有嗎?」你扮出無辜的表情,臉上笑著,接著話鋒一轉,「有想過去美國嗎?」
「幹嘛?」
「唸書或是工作,隨便……」
我篤定地回答,「應該不會。」
你像是試探地問,「那我明年再來台灣,你還會在嗎?」
「我應該不會在現在這個出版社了,頂多九月,我就會換部門,或是離開,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編輯?你到底是做啥?」
「我是特助。」
你笑著說:「是那個矮矮的,之前偶爾會出現在你辦公室那一個嗎?那個是你老闆?」
我點頭,「嗯!他才是我真的老闆。」
「所以你還是會在台北?」
「應該吧!」
你沉默了一會,隨後露出笑容。因為靠你很近,所有細微的表情都不會遺漏。那笑容有些失落,像陽光被雲層遮蓋,蔚藍的海面,瞬間變的有些暗。「那我還是可以來。」你像自言自語,也像約定……
忽然有時間已經開始倒數的感受,喜悅無憂的氣氛都消失了。「睡覺吧!我想睡了,明天還得早起。」
「幹嘛早起?」
我半開玩笑地說:「你最好還是去你的教堂做禮拜,我不想你的上帝怪我。」
你遲疑了一下,然後說:「晚安。」
「晚安。」
你忽然坐起身,「今天應該要來個kiss good-night。」說完撫著我頭髮,然後輕輕親了我臉頰。
我不可思議地笑著,「我又不是小孩……幹嘛弄得好像電影裡頭爸爸親小孩說晚安的劇情。」
「你是啊!你一直都是小孩……我都懷疑你到底十六歲沒?」
我立即反駁,「我不過小你一歲,你才是小孩。」
「你不跟我kiss good-night嗎?」
我愣了一下,然後吻了你額頭,「晚安。」
你調侃似地說:「你要是得抱東西才能睡,別客氣,不用等我睡著才偷抱我。」
「才沒有咧!」我只覺有些尷尬,雖然不知你說的究竟是真是假?但心裡甜甜的。只好說:「我不喜歡毛太多的東西……」
「那我知道了。」
我好奇地問,「知道什麼?」
你神秘兮兮地說:「那是秘密,睡覺吧!」
翌日,門外飄著斜雨,隨著風胡亂飄,天光很暗,烏雲布滿天際。
你同我一樣乖乖地任我爺爺擺佈,碗裡的菜餚一樣都沒留,很捧場地吃了兩碗稀飯。我爺爺先去了一趟市場,回來時捧著兩盒雨衣。
「先穿好,雨應該會變大。」我爺爺異常肯定地說。
你發動引擎的同時,我爺爺和以前一樣,又掏錢給我,還是分兩次,「這個給你,要是你媽問,你就給她。另外,這個自己留著。」
不管我幾歲?爺爺待我都一樣,不管我說幾次不用,都沒用,也不能不拿。
向我媽報備總是比較少,自己留下來的總是多很多。我媽確實會問沒錯,然後小小抱怨一番,說我不該拿爺爺的錢,僅此而已。我想,那大概是我們祖孫的秘密,歸類於愛與被愛的基本形式,從我很小便開始。也是他們公媳之間的一種甜蜜較量,反正是不成文的遊戲與傳統。其實,三人皆心知肚明,只是饒富趣味。
你用著挺標準的國語,「謝謝!」然後是「再見。」我爺爺只是笑著,然後對你揮手。
雨勢確實很大,連眼睛都睜不開。隨著山勢蜿蜒向上,後來還有濃霧。
我在你背後喊著,「我想,等你騎到台北,可能中午了。」
你小心翼翼地說:「霧好濃,不能騎太快。」
「你本來就夠慢啦!哪有多快?」
「你是不是又覺得冷?」
「還好,山上比較涼,而且又下雨。」
「你把手放進我口袋,應該會好一些。」
我沒答話,直接把手探進你口袋,濕濕的,但確實比較溫暖。待我們到達陽明山時,天色一分為二,後頭的烏雲依舊低伏,滿滿一片,山下卻是透著陽光的風景。
你一邊笑著,「什麼鬼天氣啊!」然後脫掉雨衣。
「等等下坡,我是不是要用腳當煞車?」
你納悶地望著我,「什麼意思?」
「我怕速度變快,你不習慣啊!」
你咬著唇,帶著笑,然後用力掐了我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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