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住在天使心裡面

隨著方向改變，山中小徑有時晦暗、偶爾明亮

　　鍾至興一邊拿著手機，一手連忙將背包背上，隨後趕忙又空出手從口袋裡掏出票根遞給司機。甫下車，便看見有個熟悉的人影，站在摩托車旁，同樣拿著手機。先是對著他笑，然後緩步靠近。

　　兩人相視而笑，淡淡的、淺淺的，但默契十足。

　　段毅剛滿臉笑意地望著鍾至興，隨後摸了他的頭，「你要再直接坐車回去嗎？」

　　鍾至興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一副倉皇失措的表情，「啊！我的手機。」

　　段毅剛搖頭笑著說：「你手機就握在你手裡啊！」

　　「喔！」鍾至興尷尬地笑了。鼓起勇氣問道：「要我回去嗎？」

　　段毅剛只覺他傻得很可愛，「那就走吧！」推著他肩頭，然後走向機車，隨後拿了安全帽遞給他，「要先去我家？還是去賞月？你會不會累？」

　　「累是還好，要去哪賞月？」

　　段毅剛發動機車，「帶你去柴山？有去過嗎？」

　　「沒有。」

　　風暖暖的，一點潮濕的感覺也沒有，彷彿另一個世界，就連空氣的味道也大不相同。鍾至興的心中不是沒有驚喜，只是盡量泰然處之。方才的開場跟記憶中的過去太相似，很熟悉、也很甜蜜。但也牽動了他的敏感情緒，他不要未來重蹈覆轍，所謂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你怎麼那麼安靜？都不講話。」段毅剛轉頭嚷著，「還是你想回去，只是不好意思說？」

　　「沒啊！我本來比較安靜啊！」

　　「我記得你講電話的時候話很多啊！」

　　「哪有？」

　　「我不是說今天。」段毅剛緩緩騎著車，「怎樣？本人跟你想的差很多嗎？」

　　「沒，本人比較好看，感覺好大一隻。」

　　「這樣你都看的出來我好大一隻？」

　　鍾至興停了半晌，理解段毅剛一語雙關之後便說：「你很色耶！」

　　「都是男的有什麼不能講的？反正遲早都會被你看光啊！」

　　「還有沒有？」

　　「都自己人了，有什麼不能說的。」

　　「這麼肯定？」雖是疑問句，鍾至興心底卻漾著淡淡的甜。

　　「那當然，誰會這樣跟你耗一年？你應該知道我的用意吧！」車速忽然放慢，段毅剛轉過頭瞥著鍾至興。鍾至興睜大眼睛，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一個轉彎之後，路的兩旁間隔有序地植種著大樹，灰黑的山廓在夜色中顯得格外神秘。風，涼涼的。

　　「到了。」

　　鍾至興下車後，抬起頭，黃色的圓月掛在半空中。心中不自覺地漾著愉悅。

　　「你體力可以吧？等等不會暈倒？或是走不動吧！」

　　鍾至興四周環顧了一下，自信滿滿地說：「看起來不高，應該一下就爬到了吧！」

　　段毅剛笑著說：「等等你就知道了。」

　　經過一些商店與民宅，空氣中還飄散著木炭與肉香的餘味。沿途都是階梯，隨後便是高聳的樹影，隨著方向改變，山中小徑有時晦暗、偶爾明亮。

　　段毅剛走在前頭，不時回過頭望著鍾至興。鍾至興只覺越來越喘，汗水直流，後來連衣服都濕成一片，風雖然涼爽，卻止不住汗水。

　　段毅剛問道：「你還好嗎？」

　　鍾至興雙手撐著膝蓋，半彎著腰，喘吁吁地說：「還多遠？快到了嗎？」

　　「快一半了。」

　　「什麼？還沒一半？」鍾至興皺著眉，「好累喔！」

　　段毅剛鼓舞似地說：「現在不能休息，不然等等會更不想走，撐一下，很快就到了。」說完便移身到鍾至興後頭。

　　這勢必會是個難忘的中秋節，鍾至興勉強安慰自己。然而階梯卻像是沒有盡頭，越來越陡。幾乎都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與喘息了。「不行了，坐一下好嗎？」話說完，便直接在階梯上坐下。

　　段毅剛露著笑，把礦泉水遞給他，「不要一次喝太多，先含一口，休息一下。」

　　一坐一立，彼此沉默的瞬間。鍾至興這才有暇隨意張望，他總覺得樹上總有不尋常的聲響，偶爾枝葉還會猛然晃動。

　　段毅剛察覺到了，「仔細看，有很多猴子。」

　　「真的嗎？」鍾至興好奇心大發，於是站起身，竭盡目力地往林深處搜索。最後終於綻出笑容，「真的有耶！我看到了。」

　　「休息夠了就出發！」

　　「怎麼感覺你好像在操你連上的阿兵哥？」

　　「哪有？我陪你一起爬耶！」

　　鍾至興不得不佩服，段毅剛雖然同樣冒著汗，卻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

　　「我等等要是沒力氣走下來怎麼辦？」前方的階梯筆直而上，一點也瞧不見終點所在，鍾至興並無撒嬌的意圖，純粹有感而發。

　　「真的不行，就背你走下來啊！」段毅剛手放在鍾至興背後，適時地使著力道，推著他。「你現在是不是很後悔來高雄？」

　　「哪有？」鍾至興還是很喘，「第一次見面就這樣，很特別啊！」

　　段毅剛笑著說：「等等你就會覺得這一切的辛苦都值得。」

　　鍾至興轉身望著他笑著，隨後點頭。

　　聽見人聲時，鍾至興精神為之一振，空氣中飄送著陣陣的烤肉香。又走了一小段階梯，眼前的視野驟然開闊，風，似乎也更強了些。

　　段毅剛引著鍾至興走到大樹旁，「那個方向是西子灣，明天帶你去。」接著又將水遞給他，「想休息就坐下，沒關係。」

　　遠方還看得見局部的城市夜景，但山更高。樹林隨著風勢，在月光的襯托下，枝葉擺動著曲線。誇張的是，此處的猴子根本不怕人，還會搶東西吃呢！而且動作異常敏捷，一溜煙便縱身躍上枝頭，消失得無影無蹤。鍾至興不禁開懷大笑，然後看著段毅剛，「這邊還真多人來賞月，你都不會累嗎？」

　　「還好，我有空就會來走一走。」段毅剛接著又說：「我倒是怕你太累，今天恐怕會超級好睡。」

　　鍾至興傻傻笑著說：「有可能喔！」隨後將雙腿伸直，發現酸疼之中，卻有有股奇異的舒暢感。

　　「很累對不對？」段毅剛問道。

　　鍾至興點頭，隨後略帶靦腆地說：「我真的沒把握等等可以走下去，可能要休息很多次喔！」

　　「真的不行，就背你啊！剛剛不是說了。」

　　望著段毅剛篤定的神色，如同月光般明亮。鍾至興淺淺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