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徐徐,月光依舊,笑聲在深夜中偶爾泛起迴響

  「我保證你今天晚上不會失眠。」段毅剛信誓旦旦地說。

 

  鐘至興露著笑,微微點頭。涼爽的風陣陣輕拂,肌膚上的毛細孔彷彿迫不及待地張大著,只覺渾身舒爽。「我有沒跟你說過我第一次吃安眠藥的事?」

 

  段毅剛搖頭,「你很少跟我聊這個,總是輕輕帶過。」

 

  「嗯,因為很丟臉啊!」鐘至興收拾起靦腆的神色,低著頭說:「我剛吃完藥沒多久,躺在床上,後來發現房間裡的衣櫃會走路,就連窗簾上的小鳥,都在飛,如果不是醫生事先跟我說,吃了藥會有副作用,我一定會以為鬧鬼。」

 

  段毅剛微笑著,眼裡卻流露出憐惜的神色,「後來呢?」

 

  「後來,後來一下就睡著啦!」

 

  段毅剛問的小心翼翼,「他知道嗎?」

 

  鐘至興搖頭,「我怎麼可能會跟他說,我一直以為是不是我太黏了,可是,之前我們一直都是這樣啊!每天都聯絡的……

 

  「所以你是習慣了,忽然之間沒有了,一時之間不適應吧。」段毅剛接著說:「但你也應該明白,對方應該是變了。」

 

  鐘至興思索了一下,抬頭望向天空,「一開始我只知道等,腦袋當然會亂想,比方他會不會發生什麼事?或是意外之類的。撥了電話他沒回,發了簡訊也一樣。」鐘至興歎了口氣,「我也知道自己可能過分擔心,但就是沒辦法控制。」

 

  段毅剛望著他,淡淡卻誠懇地說:「放心,我不會跟他一樣。」

 

  鐘至興含笑不語。隔了許久才說:「後來我又去看醫生,他說我可能不必吃這種長效的,重點是自己的作息要保持固定,不然安眠藥吃久了也會成癮。」

 

  「然後呢?」

 

  鐘至興未語先笑,「有一次,我就直接問醫生,如果你喜歡的人不跟你聯絡,你會怎樣?」

 

  「那個醫生也很鮮,他說,如果是我老婆,我就不理她。如果是其他人,那應該就是變心了,我會再換一個。」鐘至興接著說:「那時候,我好像忽然想通了。所以後來再遇到他,我就直接問他,是不是打算分手?」

 

  段毅剛點頭,「過去就過去了,別再想了。」

 

  「雖然自己心裡也有底,但知道以後還是會難過。」鐘至興苦笑著說:「我只是不懂,他為什麼不早點說,至少我可以少難過一點。」隨後搖著頭,「我覺得根本沒有什麼好聚好散這回事,還是會難過……

 

  望著鐘至興,段毅剛心裡也有感觸。自己已不再年少輕狂,看待感情的態度早就有了若干改變。人越年輕的時候越勇敢,近乎天真,經常為了感情傾其所有或者奮不顧身。重點不在於結果,而是過程。他相信每一段感情的經歷,都背負著讓自己走向美好人生的契機。在無常的人生中尋覓一份穩定,本來就不容易。唯有以平常心看待,同時竭己所能,才有迎向並擁抱幸福的可能。

 

  「我以前也跟你前Bf一樣。」

 

  「怎麼說?」

 

  「年輕的時候只想玩,根本也沒真的想定下來。」段毅剛接著說:「人家對我好,不是不看在眼裡,就是很快就習慣了。總覺得一定會有更好的人出現。」

 

  「那現在呢?」

 

  「現在啊?」段毅剛帶著笑,「我喜歡的人就在我面前啊!」

 

  鐘至興只覺一股甜蜜湧上心頭,偏著頭微笑著,「我不是說這個啦!」

 

  「不然你是說什麼?」

 

  鐘至興愣了半晌,隨後才說:「沒事啦!沒事啦!你們條件好的人,才有機會這樣挑過來挑過去。」

 

  段毅剛搖著頭,皺著眉笑說:「你很可愛啊!不要這麼沒自信。」

 

  鐘至興依舊半信半疑,「是嗎?」

 

  「至少我是這麼覺得。」段毅剛接著說:「休息夠了嗎?我們差不多得下山了,還要回去烤肉咧!」

 

  「爬這麼久,只看這麼一下下,哪叫賞月?」

 

  段毅剛笑著說:「你坐過去點,讓點位子給我坐。」

 

  兩人並肩坐在樹根上頭。段毅剛左手趁機握著、壓著鐘至興的右手。月亮靜靜、滿滿地灑著光,掛在半空中。

 

 

 

  段毅剛回頭嚷著,「真的走不動,講一下喔。」

 

  鐘至興暗自嘆著氣,噘著嘴,一副逞強的表情,「沒問題啦!」腳步卻異常蹣跚。

 

  「我是怕你明天鐵腿,鐵腿聽的懂嗎?」段毅剛繼續說道:「萬一真的鐵腿,明天就不能出去玩了。」

 

  鐘至興有點忿忿不平,「我有那麼弱嗎?」

 

  段毅剛停下腳步,望著鐘至興。隨後半彎著身,「上來吧!我背你比較快。」

 

  鐘至興猶豫著。

 

  「快啦!又沒有人。我連上阿兵哥昏倒,我也是會背呀。」發現鐘至興似乎沒有意願,段毅剛又說:「快!」

 

  鐘至興輕身一縱,雙手搭著段毅剛的肩膀。

 

  「你很輕。

 

  「是嗎?」鐘至興帶著疑慮的口吻,「我怕你會不會沒力氣,等等滾下去。」

 

  段毅剛大笑說:「用滾的可能比較快。」隨後又安撫似地說:「放心啦!背你根本是小case。」

 

  忽然覺得自己離天空好近,月亮彷彿垂手可得,鐘至興盈盈笑著,「有人背真的比較輕鬆,自己走好累喔!」

 

  鐘至興宛如童言童語般的感慨令段毅剛臉上洋溢著笑容。自己身上所背負的一點也不重。這不過是起點而已,未來的路還很長。

 

  「你如果累了要說喔!」

 

  「我知道,不過應該不會。」

 

  「是喔!這麼強。」

 

  「我別的地方更強。」

 

  「你很色耶!」

 

  「我是說游泳跟跑馬拉松,你想到哪去了?」

 

  鐘至興霎時無言以對。

 

  段毅剛笑著說:「那個也很強啦!你放心,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鐘至興伸手順勢先是撫著段毅剛的臉頰,隨後輕捏了一下。淡淡地說:「我又不是很重那個。」

 

  「我又沒說什麼!」

 

  鐘至興咬著唇,這回使力捏著段毅剛臉頰。

 

  「我只是逗你,逗你好玩咩!」段毅剛接著又說:「你好大的膽子,敢捏連長?」

 

  鐘至興呵呵笑著,「退伍就是死老百姓了,誰管你是連長呀!」

 

  兩人合而為一的影子映在階梯上,山風徐徐,月光依舊,笑聲在深夜中偶爾泛起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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