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住在天使心裡面

沒事啦！我誤會你了，對不起，我以為你跟其他人一樣，說的未必是真的，不過都是逢場作戲，聽聽就算了

　　趁著尚智沐浴的時候，志偉先是撥電話點了早餐，然後走向垃圾桶，揀起尚智擦拭過精液層層疊疊揉得像顆迷你包心菜的衛生紙團，走向浴室，「楊小朋友，請記得湮滅證據，懂不懂？」

　　尚智隔著透明玻璃對他害臊地笑，一邊用力搓洗著身體，「喔！下次會記得。」

　　志偉轉身看了他一下，「不會有下次了。」然後便離開浴室。

　　尚智圍上浴巾，在推開門之前，他停頓了片刻。他發現自己心裡沒有任何緊張情緒，即使赤身露體面對志偉，也不覺尷尬，反而多了份坦然。他也不明白究竟為什麼？但絕對和剛才發生的事沒有關係，雖然那件事很不可思議，遠超乎他的想像。

　　他覺得和志偉相處很愉快，感覺既像是自己親人，又像是朋友，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好感。他自己也理不清，但卻非常確定他至少是個好人。

　　門鈴響時，尚智看了志偉一眼。

　　「我叫了早餐。」志偉回答。

　　「喔！我去。」尚智匆忙把毛巾丟在床上，用手撩了下頭髮，便往門口去。

　　「等等，回來。」志偉從床頭櫃上取了三張百元紙鈔。

　　尚智轉身接過錢，「小費嗎？」

　　「嗯！是給waiter不是給你。」

　　「我知道啦！」尚智笑著說，然後跑著趕向門口。

　　兩人吃的是一樣的美式早餐，培根、火腿、半熟的煎蛋，以及兩片吐司。

　　「你傍晚回去可以吧？」志偉問。

　　「不行也沒辦法，誰叫我輸了。」尚智認命的說。

　　「我是跟你說真的，楊大帥哥。」

　　「我也是說真的啊！」尚智笑了，「我先說，我不喜歡人家叫我小朋友。」

　　「喔！」志偉點頭，「你打算以後怎麼辦？」

　　尚智愣了一下，「你是說這個不做之後嗎？」

　　「是啊！你以為這錢好賺啊？就算好賺，你也不適合，我意思你懂嗎？」

　　「我也跟曉玲說了，如果……」

　　「你女朋友？ 」志偉雙手交叉，表示插嘴同時點頭道歉。

　　尚智點頭。

　　「好，請繼續。」志偉喝了口咖啡。

　　「如果到年底還是沒結果，我就去找工作。」尚智放下手上刀叉。

　　「什麼東西沒結果？」

　　「不管是演戲或是出唱片都可以。」

　　「喔！你這麼帥怎麼不去當Model？」

　　「我是有經紀公司，不過我沒想過當Model，走秀我沒興趣。」尚智頗有定見的說。

　　「你腦袋是不是有問題？當Model也比做這個好吧？」

　　「我知道，可是沒辦法；平常Case通告都好少，錢也不多，最近又很緊，所以…….」

　　「所以你女朋友很辛苦吧？」志偉帶著試探問。

　　尚智想起曉玲，內心又是感動，也很感激，「嗯。」

　　「那你還做這個？」

　　「是阿國介紹的，他說做男的比做女的省事，又好賺，我也掙扎了好久。」

　　志偉想了一下，「了解。」接著繼續說：「所以你打算找個兼職性質的工作，時間上自由點的是嗎？」

　　「是啊！你要幫我介紹嗎？」志偉開心的問。

　　「我可以幫你問問看，不過錢不多喔！」

　　「有收入就好，我就很高興了。」

　　「你說出唱片，你唱歌好聽嗎？」志偉問。

　　「不是我臭屁，大家都說好聽，而且我還會寫歌。」尚智語氣有自信也有驕傲。

　　「是喔！有作品嗎？」

　　「當然有，不過我只會彈吉他，又只用破錄音機錄，所以Demo帶不怎麼樣。」尚智有點喪氣的說。

　　「有機會拿一份給我。」

　　「你有認識唱片公司的人？還是…….」

　　「我有朋友也是寫歌的，我可以託他幫你問問，看看有沒有機會。」

　　「當然好啊！」尚智很高興的說，思索了一下，「還是我現在回家拿？」

　　「也可以，反正吃飽也沒事了，你走吧！」

　　「那你在這邊等我，還是……..」

　　「我明天才退房，我應該都會待在飯店裡。」

　　「好！那你等我，我很快就回來。」尚智說完便起身往臥室走。

　　他扯下腰間的浴巾，先套上T-shirt。

　　「如果這時候我摸你，你會不會生氣？」志偉在他身後突然問。

　　尚智轉身，裸著下身面對他，絲毫不覺彆扭，「生氣是不會，不過會覺得有點怪。」

　　志偉沒再說話，直接返回客廳。

　　尚智穿好球鞋，走出臥室，「那我先回家囉！你等我。」

　　「你等一下先到一樓蛋糕店拿蛋糕，帶回去給你女朋友。」志偉說，「還有記得把錢匯給你老板。」

　　「為什麼有蛋糕？」尚智問。

　　「我叫早餐時順便訂的，是給你女朋友，不是給你。」

　　「喔！」尚智說完心裡突然湧著很複雜的情緒，然後才想起還沒道謝，「謝謝喔！」

　　「不客氣，快回去吧！」志偉笑著說。

　　在飯店大廳旁的精美西點店鋪取了蛋糕，方型紙盒上有個心形圖案鏤空著，可以看見裡頭以白色慕斯為主，上頭鋪滿新鮮水果的鮮豔色彩。尚智心裡很高興，腳步不知不覺也雀躍起來。

　　走了一小段路，換搭捷運，出口處步行不到3分鐘的路程，便到了曉玲上班的地方。那是家網咖，假日的關係，裡頭幾乎座無虛席。他一進門便看見曉玲忙著搖飲料，看見他時，先是笑了，然後又嘟起嘴。

　　尚智直接在櫃檯旁站著，「這個蛋糕給你。」

　　曉玲急忙甩了下手，然後抓了紙巾擦手，「怎麼會有蛋糕？」

　　「我朋友說你可愛又偉大，叫我一定要送個蛋糕給你。」

　　「少來，真是浪費錢。」說完一邊走向櫃台，「哇！好漂亮的蛋糕喔！」不由自主發出讚歎。

　　尚智笑了，「喜歡就好。」

　　曉玲抓著尚智手臂輕輕舞著，「你要不要吃東西？」

　　「我早餐剛吃沒多久，我是特地拿蛋糕過來給你，等等要回家拿東西。」

　　「拿什麼？」曉玲好奇。

　　「拿我的作品給我朋友看，他有朋友在唱片公司。」

　　「真的？」曉玲的表情洋溢著驚喜與快樂。

　　尚智似乎也被感染了，笑著點頭。

　　這時櫃檯的電話響了，曉玲急忙說：「那你先去忙，今天假日我也很忙。」然後拿起電話，「喂！櫃檯您好…….」

　　尚智掐了下曉玲臉頰，便往門口走。

　　回到狹小的住處，他在床底下搬出一個半透明的塑膠箱，然後拿出一個牛皮紙袋，裡頭還有捲卡帶。蓋子上面有張編號表，這是第73號了，他用紅筆打了個勾。先是嘆了口氣接著搖頭，雙手握緊牛皮紙袋，猛力抖了幾下，像是施咒也像是替自己打氣。

　　按了門鈴，志偉開門時露出驚訝的表情。

　　「幹嘛？你不認識我嗎？還是你在等別人？」尚智笑著問。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說。」志偉一邊走向客廳。

　　「什麼意思？我說會來就會來啊！」尚智跟在志偉後頭。

　　「我想你錢也拿了，事情也辦完了，應該不會來了。」志偉淡淡的說。

　　「機車咧！你以為我是什麼人？」尚智火了，他覺得被看輕，被誤解，還有不被相信，「我是認真把你當朋友，你把我當什麼？」

　　「所以你剛才都是隨便跟我說說囉？」尚智大聲質問。

　　「還是你覺得我也是玩過就算了？」尚智站著沒動，火還悶在心底。

　　「你先坐下。」

　　「不要，你講清楚，我不喜歡話講一半，不清不楚的……」尚智把牛皮紙袋丟在桌上。

　　「那我先跟你對不起，我大概想錯了。」志偉承認自己錯誤。

　　「你是想什麼？」尚智還是不懂，「我不配跟你做朋友，還是怎樣？」

　　志偉起身，壓著尚智肩膀要他坐下。「我可能太複雜太現實，你太單純。」

　　「所以咧？」尚智要一個可以說服他並讓他消氣的理由。

　　「沒事啦！我誤會你了，對不起，我以為你跟其他人一樣，說的未必是真的，不過都是逢場作戲，聽聽就算了。」

　　「我可能沒跟你說，你是我第一個case，也是最後一個，我昨天就跟我老闆說我不做了。」

　　「那謝謝你喔！」志偉對著他微笑，語氣既有激賞也有安慰，也雙關。

　　「我可以看一下嗎？」志偉客氣地問。

　　「嗯！」尚智情緒平復一些。

　　志偉拿出裡頭的東西翻了一下，也沒看多久，「你去拿張紙留個聯絡電話跟姓名吧！不然誰知道東西是誰的？」

　　尚智聽完走向靠窗的會議桌上，拿著飯店專用的Memo紙和筆，寫好之後走回座位遞給志偉。

　　志偉在紙上翻折了一塊，撕去印有飯店名稱的部分，然後放進牛皮紙袋裡。
　　
　　「時間還早，你看是要看電視還是去逛都可以，還是要回去也可以。」

　　「你講話真的很機車耶！說要陪你吃飯就吃飯，現在又說我可以回去。」尚智不知道志偉到底是真的不懂，還是他們有代溝。

　　「不然你要幹嘛？」

　　「我也可以跟你一起睡啊！」

　　志偉轉身笑了，「可以摸嗎？要不要先付錢？」有點開玩笑的語氣。

　　「你信不信你再說，等等我會揍你。」尚智是真的生氣。

　　志偉沒說話了，他脫掉上衣便躺在床上。尚智也褪去長褲、上衣，躺在他身旁。

　　志偉側身看著他，兩人眼神相接那一刻。尚智覺得志偉心裡是高興的，或許也有感激，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還有他不太明瞭的情緒。

　　志偉把他左手放在他胸膛上，靜止不動，眼神則看著他的臉，不，應該是眼睛吧？不過也不像是在看他，他好像在找什麼？又或者是已經找到什麼。

　　兩人沒有說話，尚智伸手握著志偉擺在他胸膛上的手，志偉同時睜開眼瞧了他一下。

　　房間裡空氣依舊舒爽而靜默，志偉睡著之後，尚智隱約覺得他似乎缺了什麼？不是物質上的，但卻是很大很大的一塊。寫在他臉上，既有不安也有淡淡哀愁。只有抓著他的手一直緊緊沒放。

　　他知道他讓他想起另一個人，即使不是自己，卻不知為何莫名深深感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