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住在天使心裡面

「別這樣說，我是被他美色震懾，他唱的歌我倒覺還好。」志偉看了尚智一眼

　　「你是哪裡人？」志偉問。

　　「雲林，很偏僻的鄉下。」

　　「家裡誰是外國人嗎？」

　　「我爺爺是美國人，不過從來沒見過。」尚智說。

　　「難怪，你感覺有點混血，輪廓很深，原來是隔代遺傳。」

　　「台北都沒親戚？」

　　「沒，我爸在我國小時就死了，酒喝太多出車禍，我媽前年也走了。」

　　志偉停了一下，「對不起。」

　　「幹嘛對不起？跟你又沒關係。」尚智倒是很豁達。

　　「所以這世界上就只剩你跟曉玲？」志偉說完，喝了口啤酒。

　　尚智點頭，「是啊！我一退伍，曉玲就離家跟我一起來台北。」

　　「曉玲也沒家人？」

　　「有，她家還不錯，她還有個弟弟。我跟曉玲是高中同學，她媽媽很喜歡我，但是她爸爸很討厭我。」

　　「因為你把他女兒拐跑吧！」志偉笑著問。

　　尚智點點頭，「也許吧！不過她爸爸還是對曉玲很好，生氣歸生氣，每年過年曉玲還是會回家。」說完也喝了口酒。

　　「你呢？」尚智往嘴裡丟了顆蠶豆。

　　志偉猶豫著。

　　「算了！你要是不說就算了。」尚智語氣平淡，又喝了口酒。

　　志偉想了一下，「我跟你一樣，爸媽也都不在了，也沒兄弟姐妹，親戚我完全不熟。」

　　尚智沒答話，只是看著志偉。

　　「你怎麼不住家裡？都住飯店？」

　　「家裡太大，沒半個人，自己一個人感覺不太好，有需要我才回去。」

　　「你是做什麼的？」尚智問，他一直想知道。

　　「如果我再不說，你是不是又要把我壓在地上？」志偉笑著問。

　　「差不多，不過這次我會把你壓在床上。」尚智笑著回答，眼神不懷好意。

　　「好像還不錯，我勉強接受。」志偉淡笑。

　　「機車！你還是不說。」尚智有點無奈。

　　「我寫東西的，寫寫劇本、寫寫小說，偶而也寫影評。」志偉終於說了。

　　「很有名嗎？」

　　「跟你將來比，我應該不算個東西吧！」志偉四兩撥千金。

　　「機車！」不過這答案尚智滿意。

　　跟前晚不同，氣氛少了愉悅，多了一種和緩，啤酒像是彼此溝通的媒介，蠶豆則是餘興節目裡的道具。

　　手機響時，志偉看了一下才接，臉上閃過喜悅，「這麼晚還沒睡？張大製作。」

　　「是嗎？要簽就趕快，被搶走別怪我！」志偉笑著說。

　　「別這樣說，我是被他美色震懾，他唱的歌我倒覺還好。」志偉看了尚智一眼。

　　「現在嗎？」志偉有點訝異。

　　「演藝圈果然都是怪人，晚上都不睡覺！」

　　「那地方我知道，那就約一點。」

　　「他在我這邊，剛剛在聊天。」

　　「好，等會見面說。」

　　志偉掛掉手機後，很高興的說：「小怪物，你要出唱片了。」

　　尚智也沒特別高興，「哪一家？唱我自己的歌嗎？」

　　「ABA唱片，其他去談才知道，有機會就試試。」

　　尚智坐在原位不動，志偉走過來拍了他一下，「快！」

　　兩人起身走回臥室。志偉在行李箱中找了好久，總算找到一件比較大的白色襯衫，丟給尚智，「沒事長那麼高幹嘛？」

　　「衣服縮水了。」志偉看著尚智換上之後笑了，「不要紥進去，應該還好吧？」

　　志偉把尚智襯衫下襬從牛仔褲裡拉了出來，「嗯！這樣好。」

　　兩人很快下樓，搭了計程車，往目的地出發。

　　那是家很地中海式的bar。牆身全白，隔間部份塗著寶藍色，燈光很淡，四周點著很多蠟燭，空氣裡有淡淡的薰衣草味。顧客很少，往裡頭走沒很遠，便見志偉揮著手。

　　「這位是張建，張大製作。」志偉介紹。

　　「他是楊尚智。」

　　兩人迅速握了手，彼此望了一下，然後三人一同坐下。

　　服務生遞來茶水，放了menu便離去。

　　「你們要喝什麼？」張建問。

　　「我們剛喝過啤酒，喝水好了。」志偉說完看了一下尚智。

　　尚智點頭沒有作聲。

　　張建也沒起身，直接喊，「給我兩瓶礦泉水。」

　　「好。」後頭傳來回答。

　　「合約要跟誰談？」張建直接便問。

　　「跟當事人談。」志偉笑著說。

　　張建看著尚智說：「我們只簽唱片約，不含經紀約，第一張唱片給你十萬，版稅百分之七，宣傳期間公司每個月給你三萬，當然不含造型跟服裝的錢，合約時間三年，第二張的條件另外談，看你的唱片銷售再說，這樣可以嗎？」極其簡單明快。

　　尚智也沒多想，「我可以自己挑歌嗎？」

　　張建詫異的笑了，「當然不行。」

　　然後彼此沒再說話。這時，服務生送來兩瓶綠色玻璃瓶裝的水。

　　志偉轉開了瓶蓋，「條件有點摳耶！張大製作。」

　　「現在市場不好，新人只是風險低成本少，但也未必好賣。」張建毫不迂迴。

　　「他長這麼帥，你沒看見嗎？」志偉笑著問。

　　張建同樣抱以微笑，「當然看見了，只是我跟他談的是唱片約，不是經紀約。不然他也可以先去拍戲劇，我們先簽個協議書也行。等他紅了，將來條件應該就不是這樣了！」

　　「跨國唱片公司都這樣會算！」志偉亦褒亦貶。

　　張建不置可否。

　　「如果有人幫他寫歌，條件會不會不一樣？」志偉問。

　　張建想了一下，「喔！你有跟我提過，你說月十五？問題是不太可能吧？」

　　「我是隨便問問。」志偉語氣和眼神卻十分認真。

　　張建瞧見了，當然也懂，「如果是他寫，不必十首，五首就可以了。」

　　「那我知道了，我上個洗手間。」志偉說完便起身離開。

　　「你認識月十五嗎？」張建好奇的問。

　　尚智搖頭。

　　「我也只見過他兩次，他寫歌是偶而插花，不過品質都不錯，還蠻有特色，他正職是攝影師，也算圈內人。」

　　尚智心中納悶，不知他說的圈內人是指演藝圈還是同志？或兩者都是。

　　「你是說他是gay？」尚智直接問。

　　「是嗎？他結婚還有小孩，他是gay嗎？」張建頭一回聽見這八卦。

　　「你知道他姓什麼嗎？」尚智繼續問，他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些什麼？但是並不完全。

　　張建仔細想著，「我想不起來他姓什麼？他偶而也拍電影跟MV，也是很出名的專業攝影師。」

　　「叫陳振東嗎？」

　　張建搖搖頭，無奈笑著，「我不確定。」

　　這時志偉回到座位，尚智喝了口水。

　　「怎麼樣？聊到哪裡了？」志偉問。

　「沒啦！剛在講八卦。」張建直說。

　　志偉笑很大聲，「我不知道你也愛聊八卦。」

　　張建笑了，看著尚智說：「你年紀小我很多，我叫你尚智好了，我看今天大概沒辦法馬上簽約，你再考慮看看，另外，你也知道的！如果真要出唱片，到時候你私生活自己多注意，特別是感情的部份，不管你有沒有女朋友？反正對外就是沒有，這個你知道吧！」

　　尚智點頭。

　　「有空叫志偉幫你量身訂做寫個劇本，我想應該會紅，到時回頭再來簽唱片約，也可以。」

　　志偉笑著說：「張建，你說來越會做生意了。」

　　張建笑著，「這圈子不都這樣嗎？」

　　「不過先說好，要跟別人簽之前，至少得通知我一下，給我們公司一個機會。」張建對著尚智說。

　　尚智沒有回答，望向志偉。

　　「一定會的，你就回去喬一下，版稅太少，又沒簽約金，一點都不像大公司，有點小氣耶！」志偉很禮貌的笑著說。

　　「好，我會跟上頭談談看。」張建允諾，「對了，Jenny星期三回來，她說會約你見面，談經紀約的部分。」

　　「是嗎？好啊！」志偉很高興。

　　「尚智如果跟Jenny簽約，我想要在圈子紅，應該沒問題。外型很搶眼，看起來很會吸人氣。」

　　志偉點了頭。

　　三人又聊了一會，志偉堅持由他付帳，然後一同走出門口。

　　「我有開車，要我送你們嗎？」張建問。

　　「不用啦！我們自己坐車，你早點休息。」志偉回答。

　　「那就先這樣，我星期五再跟你們連絡。」張建說完揮著手，往另一頭走。

　　「怎麼樣？你怎麼話好少？也不是很高興。」志偉問。

　　「我在考慮要不要簽約？要不要堅持唱自己的歌？還有曉玲……」

　　「嗯！你慢慢想吧！不急。」

　　尚智走近志偉，伸手攬著他肩膀，猶豫了半天才說：「謝謝你。」

　　志偉那一瞬間，有點訝異，卻很感動，「不客氣，我也沒做什麼。」

　　兩人並肩走在深夜的巷弄裡，「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可以睡來抵啊！」志偉開玩笑著說。

　　「我知道啊！我們現在不是要回去一起睡了嗎？」尚智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看來這招好像沒用了。」志偉笑著說。

　　尚智也沒答話，只是將他手更用力了些。兩人像兄弟，或是好朋友，或是有點曖昧的同性戀人，繼續走在夜色裡。

　　寧靜的夜。再沒多久，天就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