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我弟大概會被罵得更慘,結果卻出乎意料般平靜,隔著牆我幾乎什麼也沒聽見
『不是跟你講不要帶智綱去海邊,你是聽不懂還是故意?』
我爸沒把房門順手關上,周叔叔的聲音清晰可聞,語調中帶著少見的怒氣;我弟對我吐了下舌頭,尷尬的站著,然後移身更貼近周叔叔臥室門口。
『我就在旁邊,不會有事。』我爸勉強吐出一句話,同時退出門口。
『那就好啦!還有什麼好說。』周叔叔一說完,便把門關上。
客廳一片死寂,我爸顯然對周叔叔的反應有點詫異,走回客廳,一副莫可奈何的神情,痴痴的把視線投向窗外,深深嘆了一口氣。
David則直接敲了門,然後進入臥室。
周叔叔顯然怒火未熄,我們只聽見他以極快的速度說了一堆話,David一點招架之力也沒有,喪氣的退回原處。
後來我才知道,周叔叔對David說的是西班牙文。雖然完全不知所云,但周叔叔顯然理直氣壯,絲毫不退讓。
我弟用著探詢的眼神看著我,然後也看了我爸一眼。我爸微微搖著頭,我則不表示意見。
原以為我弟大概會被罵得更慘,結果卻出乎意料般平靜,隔著牆我幾乎什麼也沒聽見。大約有十分鐘那麼久吧!也可能更久。
我弟步出房門時,臉上的表情平和;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可尋。
我只知道,那個暑假結束之後,我弟便退出游泳校隊;那時我人已在英國,我想那應該是他們之間的約定吧!我弟沒再多說什麼,我也從未多問。
周叔叔隨後走出房門,只對著我爸說:『你要在家吃飯,還是回店裡吃?』臉上還是淡笑著。
我爸近乎傻氣的笑著『你要煮,我當然在家裡吃。』
『那我跟愛生氣的爸爸去買菜囉!』我弟一邊推著周叔叔的肩膀。
周叔叔也沒應答,逕自往大門方向走。
一切彷若沒有事情發生過,當天是我們難得一次的非假日家庭聚餐,所以記憶深刻;周叔叔顯然心情很好,陪著我爸跟David一同喝起啤酒,只是隨著他臉色越來越紅,話則越說越少。
用過餐,周叔叔打了電話叫了計程車。
『你要出門?』我爸疑惑的問。
『叫給你坐的,你打烊再回來牽車。』周叔叔滿臉通紅的看著我爸。
『好!我知道了。』
或許是因為不勝酒力的關係,那晚周叔叔比平常早回房間休息。我和David有了再一次閒聊的機會。我弟當然也在,不過他忙於穿梭在客廳跟周叔叔臥室之間,直到確定周叔叔睡了。
『爸爸酒量真差。』我弟笑著說。
『他難得喝酒,我印象中第一次。』我一邊回憶著。
『嗯。』我弟笑著點頭附和。
我突然想起我弟那時滿足甜蜜的笑容,望著窗外,此時一片漆黑;時間有時真是很玄的東西,記憶也是;總是無邊無際,有時毫無意義可言,特別是當我們漠視輕忽的當下。但有時卻又栩栩如生彷彿近在眼前,當你陷入追憶的瞬間,失去的卻已經失去永不再回來,無論那一瞬間你的感受為何?
望著漆黑的玻璃,映著我流淚的樣子,我索性把窗簾拉上,開了燈,把夜留在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