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都會慢慢習慣的,不安與罪惡感也一樣

 

 

  我交過很多個女朋友。初戀在小六的時候,第一次性經驗是在高一升高二時的暑假,地點則是在我家(我自己的房間),保險套還是我爸給我的。

  那次露營事件之後,我便和周叔叔睡在一起。他常在半夜驚醒,可能是每天都這樣也說不定。我有時睡得太沉,連他起床到書房去也不知道。他最常發生的狀況是在睡夢中抽動著身體,偶而會揮動手臂打到我。痛苦的喃喃自語,然後在微光中突然睜開雙眼。我會輕拍他的背,睡意尚未盡退時,有時過沒多久,便看見他又沉沉睡去,聽見他均勻的呼吸,側身的曲線微微起伏著。我心裡總有點難過,卻不知道可以做什麼幫他撫平不安。

  有時會和他聊一下天,但我經常比他先睡著。

  情況嚴重點時,他會躡手躡腳踱到書房抽煙,點著燈躺在沙發上看書,一邊聽著音樂。知道我醒了,他總是會說聲對不起,要我繼續睡。我不知道他每夜可怕的惡夢是否一直重覆?要他去看醫生拿點藥幫助睡眠,他搖著頭卻還是笑著,說他至少可以看見他爸媽和弟妹。誰知道或許哪天他從此夢不到了?他們在夢境裡的容顏未改,連繫著過去與現在,幸福未曾遠離,只是都在夢裡,是假的也像真的。既然貪圖美夢,便該承擔夢醒後的孤單無助與遺憾,他覺得值得。我看著他專注而陶醉述說時的樣子,心裡好難過。

  就在我一次次順從身體的渴望以及和大半人追逐著相同的愛情軌道運行之際,我卻越來越驚慌。我隱約察覺到有點不太對勁。

  那次我只記得作了個夢,一切美好,但內容卻不復記憶。醒來時只覺得腹下黏膩而潮溼,穿透過白色的內褲留下明顯的痕跡。我連忙起身洗澡。

  待我走出浴室時,看見周叔叔正在更換床單。他什麼都沒說。

  消失的夢境就在我眼神企及他的那一瞬間被召回。是那個他溺水的河岸,他依然在昏迷狀態中,還有蟬鳴在我耳畔響著。我狂吻著他,卻完全不像是在做心肺復甦術。我的泳褲已褪至小腿之際,雙手撐著地面,腹部以下卻壓在他身上......我還聽見我姐的呼叫聲:『爸!快來救叔叔。』在山谷裡似遠若近的迴盪著。

  我應該是因為陷於夢境的想象而羞愧而臉紅。才剛洗完澡,回想的同時竟然又興奮了,我連忙把圍在頸上的浴巾抓起,半彎著身子開始擦拭小腿。

  「你繼續睡吧。」周叔叔那晚沒再回臥室。

  那不過只是個夢,不是事實也絕非預兆,畢竟太可笑了。我在泳訓時多的是機會看見其他人一絲不掛的軀體,從來沒有異樣的感受;從小到大仔細回想,我也沒特別注意過或是喜歡男生。所以那不過是個夢。就只是個夢而已。

  日後事實卻說明一切。我抱著、親著不同的女生,腦海中浮現的卻都是周叔叔的樣子,然後便無以為繼。失望的不只是女生,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隔幾天,周叔叔遞給我一個小紙袋,臉上帶著極力掩飾卻顯得更不平常的淡笑:『給你,必要時才用。』隨後便走開。

  我以為他或許知道了我的苦衷及疑慮。紙袋裡裝著的是一勞永逸的錦囊妙計,我一直對他深信不疑,他一直很了解我的。待我打開一看時,是一盒保險套。我的心像是一個吹滿了氣而後突然鬆手的汽球,升不了空,洩完氣後只能胡亂墜落。

  周叔叔和我爸一樣,把我看成正處於青春發育期隨時可能因為好奇或是愛而初嚐禁果的大男孩。我沒別人可以傾訴、告解。我也沒天真到想直接告訴他。掙扎考慮了很久,我決定跟我姐說。

  在還沒跟我姐說之前,那段時間我簡直坐立難安,我總是刻意迴避周叔叔的身影及目光,但卻又時常不由自主盯著他背影看,入神而忘我。心裡努力抗拒著,身體卻毫無意志可言。我想他即使背對著我,大概也能感覺到我視線的焦慮與灼熱吧!因為必須極力掩飾,那陣子我總是假寐,直到確定他睡著才敢睜開眼睛,覺得自己好寂寞。黑暗中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我撫著自己的身體,感覺到心跳加速,卻不敢靠近他,欲望總是醒著不肯善罷干休,裸著上身冷氣也開著還是覺得熱。最末只好到浴室設法讓欲望離開身體,順著排水孔流走,然後火速入眠。

  很多事情都會慢慢習慣的,不安與罪惡感也一樣。

  曾經的惡夢現在對我而言同時也是美夢,連繫著現在和未來。和周叔叔不一樣的是,他失去的只能靠夢補足而後遺憾;至於我的,一切都有可能成真。除了勇敢,我再沒有別的依靠。

  欲望常常不請自來,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有時令人苦惱,有時令人滿足。我看著周叔叔沉睡的樣子,有時把手搭在他胸上,有時把腿跨在他腰際,身體靠著他好近好近,心底便有深深的幸福,不過是類似波濤洶湧的大海那一種,既刺激也驚險。

  如果他知道了,會怎樣看待我?如果他知道了我佯裝入睡所做的一切,他會生氣嗎?我還是那個他一直摯愛備受呵護一手帶大的小孩,只不過現在長大了。比他還高比他還壯。

  我知道他愛我,我也愛他。我們的愛都不容置疑。只是會不會我們的愛一樣多,但卻是不一樣的愛?想到這裡,我便覺得好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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